苏砚的手还按在树干上，掌心刻印滚烫。那股从地底传来的阻力没有消失，反而更强了，像是有人在另一端用力拉扯。
他没松手。
“不是阵法本身的问题。”他说，“是有人在动阵眼。”
洛九璃站稳脚步，指尖微颤。刚才那一波反冲让她胸口发闷，但她很快压下不适，看向苏砚：“你能确定方向？”
“能。”苏砚点头，“就在雾深处，最大的那棵树下面。”
萧千绝抹去额角的汗，雷纹还在掌心闪烁。他看了眼玄月，又看向苏砚：“再试一次，我们还能撑住。但这次不能等它节奏，得抢在前面。”
玄月没说话，只是把刀插进地面，借力起身。她的手臂有些发麻，刚才那一震差点让她脱手。她活动了下手腕，目光落在前方浓雾中若隐若现的树影。
“我知道怎么做了。”苏砚深吸一口气，“我不再顺着它的脉动走，我来打节奏。你们只要跟着我的刻印波动同步发力就行。”
“你扛得住？”萧千绝问。
“扛不住也得扛。”苏砚抬起手，掌心刻印亮了起来，光芒比之前更刺眼，“准备。”
四人重新站位。
苏砚站在正北，面向雾气最深处。洛九璃走到东南位置，双手交叠于胸前，灵力开始缓缓流动。萧千绝守西北，雷纹贴地蔓延，连接着脚下的石板缝隙。玄月立于西南，刀尖朝下，随时准备破障。
“记住，别让它打断我们。”苏砚闭眼，“一旦开始，就不能停。”
他掌心刻印猛然一震。
一道波动从他体内冲出，顺着地面传向第一圈古树。七棵古树同时轻颤，树干上的裂痕泛起微光。
第一圈，亮。
波动继续向外扩散。
第二圈，亮。
第三圈、第四圈接连点亮，速度比上次快了许多。苏砚的额头渗出汗珠，呼吸变得沉重，但他没有放慢节奏。
第五圈亮起时，地底的阻力再次袭来。
这一次比之前更猛，像是有一只手直接抓住了能量流，试图将它撕断。洛九璃身体一晃，嘴角溢出一丝血迹。她咬牙稳住身形，双手猛地向下压，灵力强行注入地面。
第六圈，艰难点亮。
就在这瞬间，黑色石碑上的文字闪了三下——“非持印者，不得入”。
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像是某种规则在警告入侵者。萧千绝闷哼一声，膝盖微微弯曲，但他立刻挺直腰背，雷纹暴涨，硬生生顶住了这股压迫。
“第七圈！”苏砚睁眼大喊，“现在！”
四人同时发力。
苏砚以刻印为核心，主动打出高频脉冲。洛九璃低声念出一段古老音节，稳定能量流转。萧千绝将雷纹打入地缝，加固传导路径。玄月一刀刺入地面，刀气切断了一道反冲裂隙。
第七圈，微光乍现。
虽然只是一瞬，但已经足够。
迷阵开始松动。
浓雾不再翻涌，而是从外围向内退散。那些环绕的古树一株接一株暗下去，根系停止跳动。地面的震动逐渐平息，空气中的压抑感一点点消散。
“走！”苏砚抽手后退，转身就往前冲。
其余三人紧随其后。
他们不敢停留，也不敢回头看。身后仍有残余的能量在崩塌，地面时不时裂开一道缝隙，冒出黑色气流。风刃从两侧突袭，被玄月挥刀挡下。一次塌陷险些吞掉洛九璃的左脚，萧千绝一把将她拽回，两人几乎是滚着向前扑出危险区。
苏砚一直走在最前。
他对这片区域的感知还没有完全消失。即便迷阵已破，他仍能感觉到地下残留的脉动痕迹。他根据记忆判断真实路径，避开虚影和错位地带。队伍保持紧凑，没有人掉队。
跑出一段距离后，雾气终于稀薄。
前方的地势开始下降，一条狭窄的小路蜿蜒通向低处。两侧山壁高耸，岩壁上刻着模糊的符文，颜色早已褪去，只剩浅浅的凹痕。
苏砚停下脚步。
其他人也陆续停下。
他们喘着气，汗水浸透衣衫。萧千绝靠在岩壁上，抬手擦去脸上的灰土。洛九璃扶着膝盖，呼吸还不稳。玄月站在最后，刀仍未收，眼睛盯着四周。
“到了？”萧千绝问。
苏砚没有回答。
他望着前方。
穿过这条小路，是一座山谷入口。群山环抱，谷口被垂落的藤蔓遮住大半，隐约能看到里面漆黑一片。岩壁上有更多符文，比路上的清晰，排列方式也不同。
他掌心的刻印热度慢慢退去，但仍在轻微跳动。
“文献里说的地方……就是这里。”他说。
洛九璃抬起头，看向谷口：“归墟之眼。”
萧千绝盯着那片黑暗看了很久，忽然开口：“我们不知道进去之后会遇到什么。”
“但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玄月收刀入鞘，往前走了两步，“要么停下，要么走到底。”
苏砚看着谷口，脚步向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一件事。
藤蔓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有一块石板半埋在土里。表面覆满青苔，但边缘露出一角刻痕。
他蹲下身，用手拨开泥土。
那是一个印记。
和他掌心的一模一样。
他手指刚触到石板，整块石头突然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
其余三人察觉动静，立刻围了过来。
“这是……”洛九璃皱眉。
苏砚站起身，拍去手上的泥。
“它认出了我。”他说。
风从山谷里吹出来，带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藤蔓轻轻晃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苏砚往前走，伸手拨开挡路的枝条。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
他们一步步接近谷口。
岩壁上的符文开始发出微弱的光，一个接一个亮起，仿佛在迎接来者。
走到最后一步时，苏砚停下。
他看见了谷内的景象。
一条石道直通深处，两旁立着巨大的石像，面目模糊，手持长戟。石道尽头看不见，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空气中没有声音。
也没有风。
只有那些石像，静静地站着。
苏砚抬起手，掌心刻印再次发热。
他正要迈步。
其中一座石像的眼睛，突然亮起了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