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的手停在半空，指尖离那卷兽皮只差一寸。他没有收回视线，也没有再往前伸。
金丝绕着卷轴边缘，细得几乎看不见，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色。它嵌进桌面的小孔里，像是连着什么东西。
洛九璃走上前，手指抬起，掌心浮出一点微弱的光。她没碰金丝，只是让那道光慢慢靠近末端埋入的位置。光点触到小孔边缘时，微微震了一下。
“有回路。”她说，“不是杀伤机关。”
萧千绝从腰间取下一个巴掌大的铜盘，表面刻着几圈环纹。他将灵力注入其中，铜盘中央亮起一道红点，指向桌角。
“封识咒文。”他低声说，“用来锁住信息，防止外人阅读。一旦强行接触，内容可能会自毁。”
玄月站在门口，背靠着墙。她看了一眼桌上那些竹简和兽皮，又看向苏砚。“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砚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的刻印还在发烫，热度顺着血管往上爬，不痛，也不难受，像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轻轻敲打节奏。
“它在动。”他说，“不是乱跳，是有规律地响。”
洛九璃转向石桌，从袖中取出一片薄玉片。她蹲下身，将玉片轻轻插进最上面那卷兽皮的缝隙里，动作很慢，怕碰到金丝。
灰尘被掀开一角。火把的光照进来，显出第一行字。
“天启元年，神陨于北渊，其力散于九域。”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萧千绝皱眉：“这句话我在家族藏书的批注里见过一次。当时以为是后人杜撰的传说。”
“不是杜撰。”洛九璃的手指沿着文字边缘滑过，“这是‘天启录’的标准起首句。只有天机阁最高层的人才能执笔记录，每一卷都要用特定血契激活。”
苏砚闭上眼。逆命刻印的震动忽然变了频率，和他呼吸的节奏叠在一起。他眼前没有画面，却能“听”到那些字，一个接一个，清晰浮现。
“下面写了什么？”他问。
洛九璃继续读：“神之遗痕，化为七印。持印者若齐聚归墟之眼，以心契共鸣，可启命轮之道。”
她顿了顿，声音沉了一分：“命轮开启之日，即是命运重定之时。”
玄月走近一步，目光落在那行字上。“归墟之眼……那个地方真的存在？”
“地图上没有标记。”萧千绝盯着铜盘，“但我祖父提过一次。说是大陆尽头的裂谷，进去的人没有一个回来。”
苏砚睁开眼。他的手还悬在空中，但这次不是因为犹豫。
“七印齐聚。”他说，“是指七个拥有特殊刻印的人？”
没有人回答。
他低头看自己掌心。黑痕依旧，纹路比从前更深了些，像是活的一样。
洛九璃用玉片轻轻拨动第二卷竹简的一角。这回是一幅图。她引动灵力，让光透过玉片照在纸上。图像投在墙上：一座山峰悬浮在虚空之中，下方是巨大的漩涡状裂口，周围环绕着七道光痕。
“归墟之眼。”她说，“命轮所系。”
苏砚盯着那幅投影。逆命刻印突然热了一下，像是回应什么。
“这不是随便谁都能去的地方。”萧千绝看着铜盘上的波动，“封识咒文用了三层嵌套结构。说明写这东西的人，根本不希望有人找到它。”
“但他们留下了。”洛九璃轻声说，“而且留在这座城堡里。说明他们也想让某些人看到。”
“什么样的人？”玄月问。
“能感应到它的人。”洛九璃看向苏砚，“比如你。”
苏砚没动。他感觉到体内的震动越来越明显，像是某种信号正在传递。
“所以这个方法是真的。”他说，“真的有人能唤醒那份力量。”
“但代价是什么？”萧千绝盯着那幅图，“如果这么重要，为什么会被拆开藏起来？为什么非要等到七个人？”
洛九璃沉默片刻。“因为上一次尝试失败了。那次之后，大陆崩裂数千里，死了上百万人。天机阁把‘天启录’分成残篇，分散封存，就是为了防止再有人走这条路。”
“现在不一样了。”玄月开口，“我们找到了第一块。”
“不只是找到。”苏砚看着桌上那些文献，“它在等我。”
他抬起手，掌心对准那卷兽皮。逆命刻印的热度直冲指尖，皮肤表面泛起一层极淡的光晕。
金丝微微颤了一下。
洛九璃伸手拦在他面前。“别碰。”
“我没想碰。”他说，“我只是想知道它认不认我。”
他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前进。两人就这么站着，一个伸手，一个阻拦。
萧千绝看着铜盘上的红点开始轻微晃动。“封识咒文有反应了。能量场在变化。”
“是因为他在靠近。”洛九璃盯着苏砚掌心，“不是物理接触，是共鸣。”
玄月走到桌边，手指虚按在另一卷竹简上方。“这里还有一段没露出来。压在金丝下面。”
“我能照出来。”洛九璃重新凝聚灵力，让光透过玉片，映在墙上。
新的文字浮现：
“命轮不可强启。七印之人，必自愿赴约。一人退，则全阵溃。一人死，则重归寂。”
苏砚听到这里，呼吸停了一瞬。
“自愿。”他说，“不是逼迫，也不是利用。”
“所以夜无殇做不到。”玄月冷笑一声，“他就算抓齐七个人，只要有一个不肯，这事就成不了。”
“但我们必须全部活着到达归墟之眼。”萧千绝看着那行字，“而且必须同时出手。”
洛九璃收回玉片，站起身。“这不只是寻找方法的问题。这是筛选。只有真正愿意承担的人，才能启动它。”
房间里安静下来。
四个人围着石桌站着，谁都没有动。文献还在原位，金丝完整，灰尘未落尽。
但有些事已经变了。
苏砚终于收回手。掌心的热度慢慢退下去，但那种震动感还在，像是留在骨头里的回音。
“我们必须去。”他说。
“你知道那地方多危险。”萧千绝看着他，“我们现在连怎么进去都不知道。”
“但现在我们知道它存在。”苏砚看着桌上那些卷轴，“也知道要做什么。”
“你不该一个人决定。”洛九璃说。
“我没有。”他看向她，“我只是说出我们心里都在想的事。”
玄月转身走向门口，脚步没停。“你们吵完告诉我结果。”
她走出去几步，又停下。“不过我建议快点。这种东西放太久，容易被人抢走。”
萧千绝收起铜盘，看了眼桌上的封识咒文。“我们需要工具，才能安全取下这些金丝。不能靠蛮力。”
“我知道有办法。”洛九璃从怀中取出一枚银针，“天机阁的解封术可以用一次。”
苏砚看着那枚针。“你会用？”
“学过。”她说，“但只能试一次。错了，文献就会毁。”
“那就不能错。”苏砚看着她，“你准备好了就说。”
洛九璃没点头，也没说话。她只是站在桌边，银针在指尖转了一圈，然后停下。
她的手抬了起来。
针尖对准金丝末端埋入桌面的那个小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