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蹲在石板前，指尖悬于“断环”上方。那一点微光还在跳动，像没喘完的最后一口气。他能感觉到逆命刻印在皮下震动，不是警告，也不是抗拒，而是一种接近共鸣的频率。
他收回手，从怀里取出第二块碎陶片。边缘不齐，背面的刻痕却清晰，正好补上“断环”的缺口。他没立刻动作，而是将陶片轻轻贴在自己掌心，让刻印之力缓缓渗入。
洛九璃站在一旁，目光落在他手上。“你打算用它触发？”
“不是触发。”苏砚低声说，“是归位。”
萧千绝皱眉：“刚才已经启动了机关，现在补这一步，和直接碰标记有什么区别？”
“顺序不对，结果就不同。”苏砚盯着地上的符号，“弯月、闭眼、断环，这是完整的循环。我们之前只开了前两道，第三道一直卡着。现在要做的，不是激活它，是让它走完该走的路。”
玄月靠在墙边，短刃仍握在手中。“所以不能急，也不能错。”
苏砚点头。他把陶片举到眼前，对着通道里昏暗的光。裂纹走向与地面上的符号完全吻合，像是同一块器物打碎后分开的两半。
他慢慢俯身，将陶片对准“断环”标记，轻轻放上去。
没有轰响，也没有震动。陶片落下的一瞬，那点微光忽然亮了一瞬，随即沉静下来，仿佛终于接上了断掉的呼吸。
苏砚没松劲。他知道还没完。
他伸手按向地面，逆命刻印顺着指尖探出，沿着石板下的能量脉络追溯。前两道标记——“弯月”和“闭眼”——已经暗了，但它们留下的波动还在地下延伸，像两条干涸的河床，等着最后一股水流来填满。
“得按顺序走一遍。”他说，“从头开始。”
洛九璃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你要重新走闭环？”
“对。”苏砚抬头，“这次不能靠符纸滑行，也不能等人去踩。必须用原始媒介，配合正确的节奏。”
“三息间隔？”她问。
“嗯。”他看着她，“你还能支撑灵力共鸣吗？”
洛九璃抬手，掌心浮起一道淡青色纹路。那是她最后的天机阁符引，虽已残破，但还能用一次。
“够三下。”她说。
“那就够了。”苏砚站起身，把第一块陶片拿回手中，“我来主导，你负责同步。萧千绝，照着地面符号的位置，别让光线偏移。玄月，盯着通道深处，有异动立刻出声。”
四人各自站定。
苏砚深吸一口气，将陶片覆在“弯月”标记上。
一秒。
两秒。
三息刚满，洛九璃指尖轻点空中，那道青纹一闪，地面微微一震。陶片下方的符号泛起一层浅光，随即沉下，像被吸收进去。
“成了。”萧千绝低声道。
苏砚没回应。他迅速移动，将同一块陶片移到“闭眼”上方，再次覆盖。
三息。
洛九璃再度引动符引。光芒再现，这次比刚才更稳，持续时间也略长。
“下一个。”玄月提醒。
苏砚点头。他走到最后一块石板前，停下。
“断环”还在等他。
他把陶片放上去。
三息过去，洛九璃打出最后一道灵力波动。
整条通道猛地一颤。所有石板同时亮起，又瞬间熄灭。头顶横梁咔咔作响，铁链收回，火球装置停止转动。箭孔闭合，烟雾机关沉寂。那股从通道深处涌出的风，也一点点弱了下来，直至消失。
四周安静了。
真正的安静。
没有机括声，没有震动，连空气都变得平稳。
苏砚缓缓直起身，掌心的逆命刻印也渐渐平息。他低头看那三块石板——弯月朝左，闭眼向下，断环裂口朝右。方向依旧，但上面的纹路已经暗了，不再有任何能量流动。
“机关停了。”萧千绝松开***纹，光熄了。
玄月收刀入鞘，但眼睛仍盯着通道尽头。“太干净了。”
“总比一直被追着打强。”苏砚活动了下手腕，关节有些僵。
洛九璃走到他身边，看了眼地上的符号。“你猜对了。这不是开启，是关闭。”
“原本的设计，应该是有人完成仪式后，用这种方式封存机关。”苏砚说，“后来被人强行打断，才变成陷阱。”
“现在补上了。”她说。
“所以它认了。”
四人站了一会儿，没人急着动。连续应对攻击让他们筋疲力尽，此刻危机解除，反倒有种不敢相信的迟疑。
“接下来呢？”萧千绝问。
“往前走。”苏砚看向通道深处，“既然门开了，就不能停。”
玄月走在最前，步伐轻而稳。苏砚紧随其后，手始终贴在腰侧，逆命刻印还保持着警觉状态。洛九璃检查着墙面，偶尔停下摸一下石缝。萧千绝断后，一边走一边留意脚下是否还有隐藏结构。
通道逐渐变宽，墙壁上的火把槽空着，但积灰很薄，像是不久前还有人使用过。
转过一道弯，左侧墙面突然塌陷出一个小室。里面有一张石桌，桌上散落着几卷东西——兽皮卷轴、竹简，表面覆尘，却没有腐烂的痕迹。
苏砚停下脚步。
洛九璃快步上前，站在桌边。她没立刻碰那些东西，而是先观察封面上的纹路。片刻后，她伸手拂去灰尘，露出一角文字。
她的呼吸轻了一下。
“这些……”她声音压得很低，“是‘天启录’的残篇。”
萧千绝走近看了一眼。“失传的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不清楚。”洛九璃的手指划过封面，“但纹路和图腾排列方式，确实是天机阁最古老的记录体例。”
玄月站在门口，回头看了一眼苏砚。“你要看吗？”
苏砚没动。他盯着那些卷轴，逆命刻印忽然轻轻跳了一下。
他抬起手，发现掌心的黑痕正微微发烫。
“有反应。”他说。
“什么在影响它？”萧千绝问。
“不知道。”苏砚向前一步，伸手要去拿最上面那卷兽皮。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卷轴的瞬间，洛九璃忽然开口。
“等等。”
他停住。
她指着卷轴边缘的一处细线。那是一圈几乎看不见的金丝，绕着兽皮卷了一圈，末端埋进桌面的小孔里。
“有锁。”她说。
苏砚收回手。
四人静静站着。桌上卷轴未动，灰尘悬浮在光柱中，一粒粒缓慢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