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匕首入肉的声音,沉闷而黏腻。
血珠顺着刀身沁出,染红了那人手臂上洗得发白的衣料。
江辞没有停。
他骑在“叛徒”身上,另一只手按住对方的肩膀,手中的刀疯狂起落。
第二刀,第三刀。
他避开了所有致命的部位,
刀尖扎在那人肩胛、小腿这些血肉丰厚又不致命的地方。
有几刀,甚至故意偏离,狠狠扎进了“叛徒”脑袋旁边的木地板上。
砰!砰!砰!
木屑四溅。
与刀刃入肉的沉闷不同,
那是金属与硬木撞击发出的,清脆而狂暴的巨响。
“别过来!”
江辞突然对着空无一人的方向嘶吼起来。
“别找我!走开!都走开!”
他满脸都是滑稽的奶油,此异常狰狞。
他挥舞着匕首,不再刺向身下的人,
而是对着空气,疯狂地劈砍,捅刺。
那样子,根本不是在杀一个具体的人。
他在驱赶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和无数个纠缠着他的怨魂搏斗。
这是江辞当下做出的决定。
利用“江河”吸毒后大脑受损、精神脆弱的设定,
将这场处决,演成一场彻底的精神崩溃。
他在杀人。
亦是在杀自己心里滋生出来的,那些纠缠不休的鬼。
监视器后,姜闻捏着对讲机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旁边的王副导演,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嘴巴无声地张着,发不出任何声音。
餐桌旁,雷钟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疯劲,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他预想过江河的反抗,预想过他的迟疑,甚至预想过他会跪地求饶。
但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
眼前这个青年,满脸奶油混杂着飞溅的血点,
状若疯魔地对着空气挥刀,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
雷钟在演艺圈摸爬滚打了三十年,他见过太多优秀的演员,但他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这是被剥离了所有表演方法论技巧,只剩下本能的疯狂。
江辞的力气在飞速流失。
长时间的饥饿和高强度的情绪爆发表演,让他的身体达到了极限。
手臂越来越沉,挥刀的动作也从狂暴变得迟缓。
最后,当啷一声。
那把沾满了血污和奶油的匕首,从他脱力的手中滑落,
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弹跳、旋转,最后停在角落的阴影里。
他整个人也软了下去。
手脚并用地向后退,一直缩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
他抱着头,身体蜷成一团,瑟瑟发抖。
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念叨着。
“死了……都死了……”
“别抓我……求求你……别抓我……”
雷钟看着角落里那个已经精神崩溃的废人,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最初的惊骇,慢慢消退。
杀意也跟着消退了。
只剩掌控者对彻底损坏的玩具的轻蔑。
一个已经疯了的废物,对自己构不成任何威胁。
反而更有趣了。
雷钟脸上属于察猜的狠厉再次浮现,甚至比之前更浓。
他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奢华的别墅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他迈开步子,一脚将挡在路中间,那个奄奄一息的“叛徒”踢开。
他甚至懒得再多看那个为江河铺路的同志一眼。
他抬起手。
那把之前别在后腰的手枪,不知何时又回到了他的手里。
砰!
一声枪响。
清脆,干脆,利落。
子弹没入“叛徒”的后心,终结了他所有的痛苦和挣扎。
枪声在别墅内激起回响。
角落里,那个抱着头缩成一团的身体,
随着这声枪响,骤然一抽,剧烈地痉挛起来。
雷钟缓步走到墙角。
他蹲下身,与那个还在发抖的青年平视。
他伸出那只刚刚扣下扳机,轻轻拍了拍江辞的脸。
手指将江辞脸上那些奶油、泪痕和血污,一点一点地抹匀。
那感觉,是在把玩一件被自己弄脏了的,有趣的玩具。
“你真没用啊。”
察猜的声音里,满是愉悦和嘲弄。
“杀个人而已,都能把自己吓疯。”
他站起身,从旁边走上来的手下手里,
接过一条温热的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那只刚杀完人的手。
擦完,他将毛巾随意丢在地上。
“不过,够疯。”
他低头俯视着地上那个还在微微抽搐的身体,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叔喜欢。”
“以后,你就做叔的一条狗。”
“只咬我让你咬的人。”
……
“咔!”
姜闻的声音,终于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明显的颤音。
现场所有的灯,大亮。
刺目的白光驱散了别墅内所有暧昧的阴影。
没有一个人敢动。
几十个工作人员,包括那些扮演打手的群演,都僵在原地,
惊恐地看着角落里那个蜷缩着的身影。
那个人,还在抖。
身体缩成一团,抱着头,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细微的呜咽。
扮演“叛徒”的那个群演被工作人员扶起,
手臂上的血包还在渗着血浆。
他看着不远处的江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他刚才真的以为,自己会被这个疯子捅死。
老话说的没错,跟影帝级别的演员对戏,果然能激发了自己的表演情绪。
助理孙洲第一个反应过来,他冲了过去,手里还紧紧抓着那条毯子。
“哥!哥!”
他冲到江辞身边,却又不敢碰他。
“咔了!导演喊咔了!哥!你醒醒!”
角落里的身体,对他的呼喊没有反应。
孙洲转过头,哀求着看向不远处的导演。
姜闻没有理会他。
他一把推开身边的人,跌跌撞撞地冲到监视器前,一把抢过回放设备。
他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刚才的画面。
看着那个青年状若疯魔地挥刀,他抱着头崩溃嘶吼,
看着他在枪响后那一下致命的抽搐。
姜闻的脸上,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涨得通红,整个人都在无法抑制地战栗。
这他妈的,才是完美的表演!
他拿起对讲机,几乎是吼出来的。
“收工!所有人!收工!”
人群终于开始骚动。
但所有人的动作都下意识地放得很轻,
生怕惊扰了角落里那个还没“活”过来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