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临渊’靠在床头,闻言只是虚弱地点了点头,声音也有些低哑:“有劳张大人和各位太医了。”
“不敢,此乃臣等本分。”张院使连忙躬身,提笔去外间开方子。
另外两位太医也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跟着退了出去。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传到了各位大臣的府内。
宸王在自家王府书房遇刺,虽未伤及性命,但受惊过度,旧疾复发,需要卧床静养。
瑞王府,书房。
烛火通明,映得墨承烨脸色阴晴不定。
他面前跪着两个浑身狼狈的黑衣人,正是从宸王府侥幸逃脱的那两个。
“你们确定,没有伤到墨临渊?”墨承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森然寒意。
“回王爷,属下二人与那用剑的高手缠斗,宸王一直未曾移动,也未曾出手。借烟雾遁走时,他还坐在原处,绝不可能受伤!”为首的黑衣人信誓旦旦。
“那为何宫里传来的消息,说他受惊过度,旧疾复发?”墨承烨猛地一拍桌案,眼中怒火升腾。
“太医院的张院使亲自诊的脉!难道太医院院使也被他收买了,陪着他演戏不成?”
两个黑衣人伏在地上,噤若寒蝉。
他们也很疑惑。
明明没碰到人一根汗毛,怎么就成了遇刺受伤?
“废物!”墨承烨越想越气,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五个人找个账本都这么费劲!折了两个,还被活捉了一个。”
“主子息怒!”黑衣人冷汗直流,“那宸王府守卫之森严,远超预料。书房内那用剑的高手武功路数诡异,极为难缠……”
“够了!”墨承烨烦躁地挥手打断。
他现在心乱如麻。
销毁账本失败,还留下了活口。
墨临渊偏偏在这个时候受伤……
是巧合?还是他早就料到会有刺杀?
墨承烨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脑子里飞速盘算。
许久他才停下脚步,看向窗外渐亮的天色,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太极殿。
因宸王遇刺受伤,今日的朝会气氛格外凝重肃杀。
龙椅上的皇帝面色沉郁,眼底有着明显的血丝。
他虽未说话,但那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殿中众臣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许多。
例行禀报了几件不甚紧要的政务后,大殿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就在这时,英国公再次出列,声音洪亮如钟,打破了沉寂:
“陛下!老臣昨日听闻宸王殿下于王府之中遭遇刺客,身受重伤,心中甚为震惊与愤慨!”
他须发皆张,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宸王殿下乃天潢贵胄,竟在京畿重地、亲王府邸遭此毒手。此等骇人听闻之事,实乃对我大昭国法、对陛下天威的莫大挑衅。”
皇帝的脸色更加阴沉,放在龙椅扶手上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英国公话音落下,立刻又有几名官员出列附和,言辞激烈。
墨承烨垂首站在队列中,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此事与他毫无干系。
这时,英国公话锋一转:“陛下!老臣斗胆,有一事不明,请陛下圣裁!”
“讲。”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宸王殿下回京不过数月,向来深居简出,与人无争。为何会突然遭遇刺杀?”
英国公目光扫过殿中众臣,最后落在兵部尚书李贽身上,意有所指,“老臣前日方才在朝堂之上,提及京畿三大营粮草账目或有不清,恳请陛下详查。不过两日,核查账目之事尚未开始,宸王殿下便在府中遇刺!”
听到这话,李贽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四肢冰凉。
他愕然抬头看向英国公,心里“咯噔”一声。
这老匹夫……难道想把刺杀宸王的罪名,也扣到自己头上?!
“英国公此言何意?!”李贽急急出列,声音因惊惧而微微变调。
“下官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行刺皇子!此事与兵部绝无干系!”
他语无伦次,额上冷汗涔涔。
英国公却看都没看他,只是朝着御座方向,继续沉声开口:“老臣只是觉得,此事太过巧合。”
“宸王殿下刚回京不久,便接了督查六部钱粮的差事。京畿三大营的账目,正在核查之列。”
“前日老臣提及账目不清,不过两日,殿下便在府中遇刺。”
“若说此事与账目无关……老臣实在难以信服!”
这话已是赤裸裸的指控。
殿中响起一片压抑的骚动。
若真如英国公所言,那背后牵扯的,就不仅仅是贪墨军饷,而是谋害皇嗣的重罪。
墨承烨死死低着头,勉强维持着面上那副震惊痛心的表情。
龙椅之上,皇帝墨泓璟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放在扶手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边关将士在冰天雪地里浴血拼杀,朝中却有人贪墨他们的粮饷,中饱私囊。
如今,为了掩盖罪行,竟敢将手伸向他的儿子!
“李贽。”皇帝开口,声音并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滞压力。
李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臣在!”
“京畿三大营及北境一线,所有军饷粮草账目,”皇帝一字一句,声音冰冷,“即日起,交由户部侍郎刘和谦会同都察院,共同核查。”
他顿了顿,目光如利剑般射向瘫软在地的李贽:“兵部上下,全力配合。若有半分隐瞒阻挠……朕饶不了你。”
“臣遵旨!臣定当全力配合!”
皇帝不再看他,转而看向殿中:“至于宸王遇刺一案……”
他的目光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大理寺卿身上。
“大理寺卿。”
“臣在!”
“此案由你亲自督办,十日之内,朕要一个结果。”
“臣遵旨!”
“退朝。”
皇帝疲惫地挥了挥手,起身,径直离开了龙座。
宸王府书房内。
墨临渊听着邢风低声禀报朝堂上的情形。
“英国公这老狐狸,倒是会顺杆爬。”他轻笑一声,“这下,李贽怕是吓得魂都没了。”
“那活口,交给大理寺的人了?”
“是,已经移交。按照大理寺的手段……那人撑不了多久。”
墨临渊满意地点点头。
账目被三方会查,刺杀案由大理寺亲审。
墨承烨现在,恐怕是焦头烂额,如坐针毡。
正想着,门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进。”
风推门而入,单膝跪地:“主子。”
墨临渊心情正好,抬眼看他:“何事?”
风迟疑了一下,才低声道:“雾……接下了查探瑞王私养兵丁之地的任务,已经离府。”
墨临渊脸上那点愉悦的笑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风硬着头皮补充:“雾主动请命,属下……打不过她。”
墨临渊沉默了片刻。
忽然,他低低笑了一声。
那笑声里没有丝毫温度,反而让风头皮发麻。
“好,很好。”墨临渊慢慢说着,“倒是聪明一回,知道躲着本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