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时下的习俗,过年要祭拜先人,烧衣金供奉香火吃食,以保亡人也能顺利丰裕地过年。
原本宋满家里没有这些习惯,她父母虽然从事中医行业,但又坚守唯物主义,所以她也没有操办这些礼节的习惯。
但经历过如此神奇的穿越,她的想法也稍有改变。
许多事情,信其有信其无,原本都没什么关系,但如今信其有,或许能让她的心中稍微好受一些。
再考虑到原身是土生土长清朝人,到节日不意思意思好像不太礼貌。
不过这些事情不宜在王府中办。
“这些经文还是送到寺庙中。”宋满将写好的经文摞整齐,道,“银钱不是问题,香烛、金箔、纸钱,都勿要吝惜。”
冬雪格外轻柔地应下,带着东西出去。
宋满只需用一个略带惆怅与怀念的侧脸解决所有问题。
冬雪离开后,宋满轻轻吐出一口气,亲自收拾好笔墨,然后走到窗边矮榻上坐着,自己斟一碗茶喝。
如果真有神佛,那些经文真能消灾解业,为亡人积攒功德,她愿意写千篇万篇,但真落笔时,她就知道,她只是在讨自己内心的安宁,她希望这些经文真正有用,只是因为她太想念早已离开她的人。
也为原身和她的女儿们,受人家一条命,岂有不回报之理。
屋外响起元晞的脚步声,难得地有一点重,在门口踟蹰,宋满扬声叫:“进来!”
“女儿带来些南边回来的新鲜东西。”元晞推门进来,脸颊粉扑扑的,把手捂子交给侍女,解开围脖斗篷,笑吟吟对宋满道,“真是有趣儿,瞧着就新鲜,也不知何时能再去南边走一遭。”
她是拴不住的马,总是想往出跑,只恨抓不到机会。
书房里地方不大,宋满叫她往暖椅上坐了,元晞端端正正地坐着,又转着眼珠想来撒娇。
宋满一笑,有些无奈,倒也温暖,被人关心惦记的感觉总是很好的,她柔声道:“额娘并不是伤心,只是年下诸事缠身,终于有一会空闲,只想做完自己的事,然后清清静静地坐一会。”
元晞笑着走过来,和她紧紧挨着,贴着她的脖子道:“等弘昫和朝盈成了亲,咱们府里便又多一个能当家的人,额娘有了臂膀,便可以万事省心了。”
“你们姐妹几个就想甩开手?”宋满挑眉,戳戳元晞的额头,“没门儿!”
元晞是一门心思都飞到外头了,打理家里的事无非为了替宋满分忧而已,但有些事情,元晞自己当家立户了,也避不开,宋满少不得把她抓在手边,教一些,再看顾着她走一段。
元晞笑嘻嘻地:“孩儿知道额娘是放心不下我们,您放心吧,我们都上心着呢。”
宋满摇头轻笑而已,被元晞这一顿插科打诨,倒觉轻松不少。
她今早起来,不知为何,心绪似有些复杂,总觉得像是要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怕是年氏那边出事,叫人盯紧了,还查缺补漏几处地方。
八零八安慰她【雍亲王那边一直监控着呢,弘景弘晟在家不必说,我这几天多盯着点元晞和弘昫。】
宋满又为还有它而庆幸。
在这个时代,不只有她和她的孩子们,还有一个系统,她们相依为命,彼此相知,它了解她的所有,她们共同知道一个,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代。
春柳从城外回来已是下午了,积雪,马车走得很慢。
宋满和元晞吃过午饭,便把元晞放出去了,各府年礼单子今年被宋满交给三个女孩儿共同拟出,主要是锻炼顺安,她明年年底,就得独当一面,如今真正上手一次,到时候心里才有底。
李氏和大张氏都知道轻重,对此十分支持,又怀感念。
宋满正在书房里准备整理书架,春柳走进来时,她瞥了一眼,挑挑眉:“福晋那边出什么事了?”
“奴才在您跟前儿,真是白纸一张,这辈子是不敢骗您了。”春柳笑了一下,随之微微严肃面孔,将庵堂收容的那一对母女的事情说了。
她叹道:“如今还生死未卜,奴才斗胆,自作主张,答应黄鹂帮她张罗药材。”
“这是应当的,人命关天,岂有束手旁观之理。”
宋满看出春柳的复杂神情来源何处。
这场雪灾,受灾的不可能只有这母女俩,她们投到四福晋那边,算是幸运,至少能用药医治,赌一条活路,但定也有许多人,连坐上赌桌的机会都没有。
这也是无法以言语开解之事,宋满沉吟一会,道:“咱们的药铺原本不是在施药?再加上义诊吧,这京城中还好,京师附近的村落乡屯,其中必有比城中更惨烈的故事。从我的私账支一笔银子给那边,补贴给药铺中医者等人,并做药材所费。”
“是。”春柳望着宋满,一时除了答应,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是心情十分复杂,各种情绪在她心中涌动着,好一会儿,才道,“此生能遇到你,服侍您,是奴才此生之幸,若有来世,奴才还要在您身边,服侍您。”
“相遇便是幸了。”又何必服侍呢。宋满拍拍春柳的手,又宽慰道:“幸好那位方静师太医术上佳,她们母女投到那边,还算有一条生路可走。”
春柳道:“看福晋的神情,那个孩子只怕触动了她的一些心事。”
她低声道:“奴才去的时候,嫡福晋就坐在蒲团上,紧紧抱着那孩子,好像什么话都听不到,什么事都不想管,只看着那孩子,听闻是抱了一夜,也没舍得松开手。”
宋满心中“哎呀”一声,倒有了一点猜测,她那会心绪复杂,难道是应在四福晋身上的?
她简单交代春柳两句,叫春柳先回去歇着,然后深吸一口气,叫出八零八。
许久的寂静之后,八零八很社会地叹了口气,给自己戴上大黑墨镜,【债多不压身,虱子多了不怕痒。】
再开一屏。
物理距离太远,能量哗啦啦流水似的淌出去,一人一系统,一起按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