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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2章 春深毓庆,静候天时

    日子便在这般“静中有动”、“隔而不绝”的微妙平衡中,悄然滑入暮春。

    紫禁城的琉璃瓦上,阳光一日烈过一日,庭院里的草木也从嫩绿转为深碧,蓊蓊郁郁,生机勃发。

    毓庆宫内,那份刻意维持的宁静依旧。

    胤礽的身体,如同在厚茧中缓慢蜕变的蝶,变化细微,却真实可感。

    他倚在廊下听鸟鸣的时间,从最初的片刻,延长到了一盏茶的功夫;

    从寝殿到暖阁的路途,也走得愈发稳当,虽然仍需搀扶,但脚步已不再那般虚浮无力。

    这一日,天气极好,天空澄澈如洗,一丝风也无。

    庭院中那几株玉兰早已谢尽,取而代之的是几株西府海棠,开得正盛,粉白的花朵团团簇簇,映着日光,如同一片温柔的云霞。

    何玉柱觑着天色,又得了太医“今日无风,可略作行走,以不累为度”的允准,便小心翼翼地请示胤礽:“殿下,今日天气难得,庭院里海棠开得正好,不如……奴才伺候您到廊下坐坐,赏赏花?只在廊下,绝不吹风。”

    胤礽正倚在榻上看书,闻言,目光从书页上抬起,望向窗外那片明媚的光影,眼中掠过一丝久违的、属于鲜活生命的向往。他放下书卷,微微颔首:“也好。”

    宫人们立刻忙碌起来。

    先在廊下向阳避风处摆好了铺着厚厚锦垫的圈椅,又备好了温热的参茶和轻软的薄毯。

    待一切准备停当,何玉柱和另一名健壮的太监一左一右,极其小心地搀扶着胤礽起身,缓步走出殿门。

    这是自回宫以来,胤礽第一次真正踏出寝殿的门槛。

    殿外的空气,带着暮春特有的、混合着泥土与花叶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虽仍有些微凉,却不再刺骨。

    阳光毫无遮挡地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久居室内的一丝阴郁。

    他被搀扶着,在圈椅上缓缓坐下。

    何玉柱立刻将薄毯仔细盖在他的膝上,又将参茶递到他手边能轻易够到的矮几上。

    胤礽微微仰头,眯着眼,适应着户外明亮的光线。

    随即,他的目光便被庭院中那片盛放的海棠吸引住了。

    粉白的花瓣重重叠叠,在翠叶的衬托下,娇艳而不失清雅。

    几只蜜蜂嗡嗡地穿梭其间,忙碌而充满生气。

    更远处,毓庆宫熟悉的亭台楼阁、粉墙黛瓦,在春日阳光下显得格外宁静祥和。

    他静静地看了许久,没有说话,只是呼吸似乎都比在室内时更深长了些许。

    久违的、属于自然与广阔天地的气息,无声地滋养着他被病痛和药石困顿了许久的身心。

    何玉柱侍立一旁,看着殿下久违地沐浴在阳光下,眉宇间那挥之不去的病弱之气,仿佛也被这暖阳冲淡了几分,心中不由地一阵酸楚,又一阵欣慰。

    “这花开得……真好。”

    良久,胤礽才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

    “是呢,殿下,” 何玉柱连忙接话,语气轻快,“今年春气足,花也开得格外精神。

    奴才听说,御花园那边的牡丹也快开了,等殿下再好些,皇上定会允您去逛逛。”

    胤礽微微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花。

    然后,他端起参茶,慢慢啜饮了一口。

    温热的液体滑入喉间,带着人参特有的微甘,仿佛将阳光的暖意也一同送入了四肢百骸。

    他没有坐太久。

    约莫一刻钟后,他便示意何玉柱扶他回去。

    虽然精神尚可,但他谨记太医“以不累为度”的嘱咐,不肯有丝毫透支。

    回到殿内,重新在榻上靠下,胤礽脸上并未露出明显的疲态,反而那双眸子,比往日更显清亮有神。

    他吩咐何玉柱:“去,将孤那套雨过天青的茶具找出来。再用小厨房新得的狮峰龙井,沏一壶来。要淡些。”

    “嗻!” 何玉柱心头一喜,殿下有心思品茶了,这可是好兆头!连忙应声去办。

    不多时,一套釉色温润如玉的雨过天青瓷茶具便摆在了榻边的小几上。

    何玉柱亲自执壶,手法娴熟地沏好了茶,茶汤清亮,香气幽远。

    胤礽接过小巧的茶盅,先观其色,再闻其香,最后才浅浅地啜了一口。

    茶味清醇回甘,齿颊留香。

    他微微闭目,似乎在品味,也似乎在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与寻常乐趣。

    “许久……未曾静心品茶了。” 他放下茶盅,轻声道。

    “殿下喜欢,日后奴才天天给您沏。” 何玉柱笑道。

    胤礽摇了摇头,目光重新投向窗外那片已然看不见、却留在记忆里的海棠花影:“不必天天。偶尔为之,方觉可贵。”

    这一日的“户外”活动与静心品茶,仿佛是一个小小的转折点。

    自此之后,只要天气晴好无风,胤礽便会在廊下小坐片刻,或赏花,或只是静静晒太阳。

    他在殿内活动的时间也悄然增加,偶尔甚至会自己慢慢走到书架前,挑选想看的书籍。

    变化依旧缓慢,却带着一种扎实向好的趋势。

    那份大病后的沉重与滞涩,正在春日的暖阳和有序的调养中,一点点被化开、驱散。

    毓庆宫的时光,依旧被精心丈量着,每一步都走得审慎。

    但在这审慎之中,生机正在不可抑制地勃发。

    胤礽如同一株被精心呵护的名木,虽然主干曾遭重创,但根须未死,便在适宜的春风细雨里,悄然抽出新的、充满希望的嫩枝。

    这缓慢而坚定的复苏,本身便是最有力的回应,也是对未来,最无声却最坚实的宣告。

    *

    暮春的阳光,一日比一日慷慨,将毓庆宫的庭院镀上一层温暖而明亮的金色。

    胤礽在廊下小坐的时间,也从最初的一刻钟,悄然延长至小半个时辰。

    他依旧裹着锦氅,倚在铺了厚垫的圈椅里,姿态却比以往放松许多,目光追随着庭院中翩跹的蝶影,或是静静落在墙角那几丛日渐茂盛的翠竹上。

    这一日,早膳过后,胤礽并未立刻去廊下,而是让何玉柱将近日积攒的、来自诸位阿哥、几位主位娘娘、以及少数几位他素来看重的师傅、属官的问候帖子与礼单,整理好呈上来。

    帖子与礼单被分门别类,放在一个紫檀木托盘里。

    胤礽靠坐在暖阁的榻上,何玉柱将托盘轻轻放在他手边的矮几上。

    “殿下,这些是近十日送来的,都依规矩查验登记过了。”

    何玉柱低声禀报,“多是问候安好,或是送些时新瓜果、笔墨纸砚、雅致玩物。

    奴才已按您的吩咐,一一备了回礼或口信,都打发回去了。”

    胤礽“嗯”了一声,伸出手,指尖从那叠帖子上轻轻滑过。他并未立刻翻阅,而是先问道:“皇阿玛今日可遣人来过?”

    “回殿下,梁公公辰时末刻来过,送了两筐刚贡上来的岭南荔枝,说是皇上尝着极好,让殿下也尝尝鲜,特意叮嘱了不可多食,已让太医署的人瞧过,性温,殿下少用几颗无妨。”

    何玉柱回道,“奴才已命人用冰镇着了,殿下可要现在用些?”

    “过会儿吧。”胤礽顿了顿,又问,“大哥他们那边,还有娘娘们宫里,近日可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不拘大小。”

    何玉柱略一思索,回道:“大阿哥前儿送了帖子,说新得了一匹大宛良驹,神骏非常,等殿下大好了,请殿下去校场一同品鉴。

    四阿哥一切如常,戴先生前日递了份门生新作的策论进来,说是请殿下闲暇时斧正。

    八阿哥送了几盆珍品兰花,说是香气清幽,最宜静室供养。

    惠妃娘娘宫里的秋嬷嬷昨日过来,送了两双娘娘亲自盯着做的软底寝鞋,说是最养脚。

    荣妃娘娘遣人送了新调的安神香……并无特别之事,皆是寻常问候关怀。”

    胤礽静静地听着,开始翻阅那些帖子。

    大多言辞恳切,问候病情,祝愿早日康复。胤禔的帖子字迹粗豪,透着直率;

    胤禛的帖子言简意赅,透着严谨;

    胤祉的帖子文采斐然,透着周全。

    几位娘娘的帖子则更显慈爱温柔。

    师傅和属官的帖子,则多了几分恭敬与对政务或学问的隐晦关切。

    胤礽看得很慢,目光在某些措辞或提及的细微小事上,会略微停留。

    看完帖子,他又看了看礼单。

    物品五花八门,但正如何玉柱所说,多是些合宜又不逾制的东西。

    他的目光在“岭南荔枝”和“大宛良驹”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微微牵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

    阿玛的宠爱,大哥的豪爽,皆在其中。

    “何玉柱。”他放下最后一页礼单,唤道。

    “奴才在。”

    “你记一下。”胤礽的声音平稳清晰,“给皇阿玛的回话:荔枝甘美,儿臣拜领,谢皇阿玛垂爱,定当节而食之,请皇阿玛勿念。”

    “给大哥回话:良驹神骏,闻之欣然。待孤大好,必当赴约。大哥费心。”

    “给四弟回话:戴先生所呈策论已阅,见解独到,然于实务稍显空泛,可令其多加历练。

    复信时,将孤旧年批注的《盐铁论》节选抄一份,一并送去。”

    “给八弟府回话:兰花清雅,毓庆宫深谢。近日读《陶渊明集》,心有所感,偶得闲句数行,附于回礼中,请八弟雅正。”

    “惠娘娘、荣娘娘处,你亲自去一趟,代孤叩谢娘娘关爱。

    将前日内务府新送来的两匹适合夏日裁衣的轻软云锦,分送两位娘娘。

    就说孤一切安好,请娘娘们颐养天年,勿为孤劳神。”

    他一条条吩咐下去,条理清晰,考虑周全。

    何玉柱一边用心记下,一边暗自赞叹。

    殿下虽在病中,这份洞察人心、平衡各方的能力,却是分毫未减,甚至因这场磨难而更显凝练通透。

    既有对君父的恭敬与体谅,对兄弟情谊的回应与维系甚至包含了学问上的指点与交流,对长辈的感恩与孝敬。

    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热络引人猜疑,也不显冷淡失了情分,更在无形中,悄然引导着与各方的互动,向着更平和、更“正常”、也更有利于殿下静养的方向发展。

    吩咐完毕,胤礽似乎有些倦了,微微阖上眼,靠在软枕上养神。

    何玉柱不敢打扰,悄声退下,自去安排各项回话与回礼事宜。

    暖阁内重归宁静,只有更漏滴答,和窗外隐约传来的、宫人们极其轻缓的脚步声。

    胤礽并没有真正睡着。

    他在心中,将方才那些信息又过了一遍。

    阿玛的关爱是真,兄弟们的问候大多也是真,后宫妃嫔的慈爱亦不乏真心。

    佟佳氏的阴影正在淡去,朝堂似乎恢复了平静。

    但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从未真正停止。

    他的康复,本身就是最大的变数。

    那些被压抑的野心,被震慑的异心,都在暗中观察,等待着,计算着。

    不过,这都没关系。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

    身体在一点点恢复,精神在一点点凝聚。

    外界的纷扰,被他以这种方式,谨慎地接触、梳理、并施加着温和的影响。

    胤礽像一位高明的棋手,虽然暂居一隅,落子无声,却始终未曾离开棋盘,并且,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方式,重新熟悉着棋局的每一处细微变化,为将来那必然要走的、更加复杂的路,做着最沉静也最扎实的准备。

    毓庆宫的春光,依旧宁静而漫长。

    但在这宁静之下,一种属于储君的、内敛而清晰的影响力,正如同庭院中那些深深扎根的草木,在看不见的地下,悄然延伸,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

    时光不紧不慢,在毓庆宫井然有序的调养与谨慎适度的对外互动中,悄然滑入了初夏。

    空气中的花香渐被草木蒸腾的清气取代,阳光也变得有些灼人,好在殿宇深深,庭荫匝地,宫内依旧维持着一份难得的荫凉与宁静。

    胤礽的身体,如同被春风夏雨耐心滋润过的土地,虽未显露出惊人的繁茂,却已然摆脱了冬日的僵冷与贫瘠,显出一种内在的、缓慢而坚实的复苏之力。

    他倚在廊下小坐的时间,已能坚持半个时辰有余,偶尔甚至能在宫人搀扶下,沿着游廊缓缓走上短短一程,看看庭院另一侧新移栽的几竿修竹。

    更显著的变化,在于他精神气度的恢复。

    那种大病初愈时挥之不去的倦怠与虚弱感,正在被一种日益清晰的沉静与平和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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