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柱领了胤礽的吩咐,不敢耽搁,立刻换了一身得体的总管太监服色,带着两个伶俐的小太监,捧着几样早已备下的、不算贵重却足够体面的回礼,如内造的精致荷包、上等笔墨、时新宫花等,出了毓庆宫,依次前往各处传话。
他先去的是几位年长阿哥处。
胤禔听闻何玉柱亲自前来,立刻让人请到前厅。
何玉柱恭敬行礼,将胤礽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尤其是那句“待孤大好,再行致谢”,语气拿捏得与胤礽本人一般无二,温和中透着亲近。
胤禔听后,脸上露出了连日来最真切的笑容:“保成就是太客气了!自家兄弟,送点东西算什么!
你回去告诉保成,让他好生养着,千万别为这些小事费神!”
他爽快地收下了何玉柱代胤礽送上的、绣着苍鹰搏云图案的荷包,又特意问了问胤礽今日的饮食和精神,得到“一切安好,渐趋平稳”的回答后,才心满意足地让何玉柱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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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接待何玉柱的地点是在书房。他听得极其认真,末了,冷峻的面上微微缓和,点了点头:“二哥思虑周全,臣弟感佩。
请何公公回禀二哥,臣弟等明白二哥需静养之心,定不会再去搅扰。愿二哥早日康复。”
他收下了那套品相极佳的徽墨,仔细看了看,道:“二哥所赐,臣弟必当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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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阿哥处,气氛更加和煦。
胤禩亲自在二门迎了何玉柱,引至花厅奉茶。
听完何玉柱的传话,他脸上依旧是那令人如沐春风的温润笑意:“有劳何公公辛苦走这一趟。二哥安好,便是我们兄弟最大的福气。
请二哥千万保重,遵医嘱,勿以我等为念。
这诗集二哥能留下,便是对臣弟最大的褒奖了。”
他收下了一对内造的、绣工精巧的“蟾宫折桂”笔袋,又关切地询问了几句太医署用药的情况,言辞恳切,令人动容。
接着,何玉柱又去了惠妃、荣妃、宜妃以及温僖贵妃宫中。
这几位娘娘与胤礽关系素来亲厚,尤其是惠妃和荣妃,更是将胤礽视若己出般疼爱。
听闻太子特意遣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来回话,心中都是又暖又酸。
几位娘娘听了,无不动容。
惠妃眼圈微红:“好孩子,回去告诉太子,让他什么都别想,只管养好身子。本宫这里一切都好,让他不必挂念。”
又让人拿了些自己宫里小厨房做的、胤礽幼时爱吃的几样精致点心,让何玉柱带回去,“就说是我这儿做的,干净,让他尝尝,换换口味。”
荣妃也是连连念佛,叮嘱何玉柱务必伺候周全,又让人取了一尊自己供奉多年的白玉观音小像,用锦袱包了:“这尊观音最是灵验,本宫日夜为太子祈福。
你带回去,不必供起来,就放在太子寝殿看得见的地方,也是个念想。”
宜妃和温僖贵妃也是各有赏赐和叮嘱,言语间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疼惜。
何玉柱依着规矩,一一婉拒了过于贵重的赠予,只收下了些表心意的小物件作为回礼,又奉上胤礽准备的回礼,多是些适合妃嫔使用的、雅致而不逾制的宫花、香料、绸缎等,礼数周全,滴水不漏。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站,是阿哥所。
胤禟、胤䄉、胤祥这三位小阿哥早就得了消息,眼巴巴地在胤祥的住处等着。
见何玉柱进来,三人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何公公!二哥怎么样了?”
“二哥能下地走了吗?”
“我们送的东西二哥喜欢吗?”
“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二哥啊?就一眼!”
何玉柱笑着给三位小阿哥行了礼,先按胤礽的吩咐,传达了那番“玉环和如意都很好,让你们好生读书习武,便是对孤最好的心意了”的话。
三个小的听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尤其是胤祥和胤䄉,小脸上满是兴奋。
然后,何玉柱拿出了三个鼓鼓囊囊的、绣着不同吉祥图案的锦囊,分别递给三人,语气更加温和亲切:“三位阿哥,这是太子殿下特意让奴才带给您们的。
殿下说,阿哥所在读书,处处用钱的地方多,让您们拿着,或是买些喜欢的笔墨,或是打赏下头尽心伺候的人,也算殿下的一点心意。
殿下还嘱咐,让您们千万别省着,但也别乱花,要用在正处。”
锦囊里装着的,是崭新的、成色极好的金银锞子,分量不轻。
这“零花钱”给得既实在,又透着兄长对弟弟们的体贴与关爱。
胤禟接过锦囊,掂了掂,咧开嘴笑了:“二哥总是这么周到!替我谢谢二哥!”
他虽然出身富贵,不缺钱花,但二哥给的,意义不同。
胤䄉更是乐得见牙不见眼,把锦囊紧紧攥在手里:“我就知道二哥最疼我们!”
胤祥摸着锦囊上精致的绣纹,眼圈有些泛红,用力点了点头:“何公公,你告诉二哥,我一定好好练骑射,等二哥好了,我射最肥的兔子给二哥补身子!”
何玉柱见目的达到,又安抚勉励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去。
他这一圈走下来,效果斐然。
正如太子殿下所料,诸位阿哥本来就只是担心殿下的病情,送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表达心意,根本不会去琢磨什么“太子是否孤介”、“是否怨怼”的复杂问题。
殿下这番回话和回礼,恰到好处地安抚了他们的关切,也巩固了这份珍贵的兄弟情谊。
何玉柱圆满完成了差事,回到毓庆宫向胤礽复命,将各处的反应一一回禀。
胤礽静静听着,脸上始终带着那抹温润平和的笑意。
听到阿哥们和娘娘们都表示理解,并真诚祝愿他早日康复时,他微微颔首。
听到三个小的兴奋的反应,他眼中笑意更深了些。
“如此便好。” 胤礽轻声说道,“你办得妥当,辛苦了。”
“为殿下效力,是奴才的本分。”何玉柱连忙躬身。
经过何玉柱这一番周全的走动与传话,毓庆宫与外界的联系,以一种既保持了必要距离、又不失温情礼数的方式,重新建立起来。
那些因太子闭门养病而产生的隐约不安与猜测,被有效地消弭于无形。
毓庆宫的门依然紧闭,守卫依然森严,但那种“与世隔绝”的孤寂感,却在悄然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