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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吧 > 剑出大唐 > 第一百七十三章:开棺大典、擒龙控鹤

第一百七十三章:开棺大典、擒龙控鹤

    烈瑕横尸荒山第五日。

    辰时,成都城郭之外,青灰天色如蒙细纱,霏霏雨丝轻垂,空中散着微润的清凉。

    城门前大道上,七八匹马疾驰而过。

    这些马已不是第一阵,泥泞的道路上,马蹄印深浅不一,有新有旧。

    大道之右,汇聚着不少从陇南文县翻摩天岭入蜀郡的江湖人。

    这帮人走的是阴平道,正是三国末期邓艾偷渡阴平灭蜀走的道路,奇险无比,又有大贼凭山负固,商旅不行,手上没点真功夫,难有这份胆量。

    此时才至成都,七八条背枪挎刀的汉子忍着怒火,一边扒拉身上被马蹄溅到的泥浆,一边骂骂咧咧。

    什么八辈九辈祖宗,各都问候一遍。

    “他娘的,这帮人是赶着投胎吗?”

    “罢了,在别人的地头别惹事端,近来巴蜀大变,多半没那么安稳。”

    一名着短衫的大汉把包袱挽紧一些,继续道:“凉帝的儿子死在独尊堡,前段日子,听说河西大族派人来蜀郡寻仇找麻烦,很快就没了声音。”

    他摇头道:“我瞧这帮人是昏了头,没拎清楚把巴蜀当成了河西之地。”

    “他昭武九姓胡人也只是借了李轨的光,到了这里还想作威作福?安修仁死了也是白死。”

    “李仲琰与西秦合力,连薛仁越一道死在周大都督手上,败得这样彻底,还在耍昏招,如今又想连络汉中,真是把人家汉中的大派世家当成傻子?”

    他嗤笑一声,周围几人也笑了。

    一名个头甚高的汉子附和:

    “是啊,如果我是汉中家族,这会儿肯定支持巴蜀,咱们陇南的几大派,不也是这样的心思吗?”

    “这乱世谁的拳头硬、势力大,谁就是道理,李轨面对这位周大都督,能守住河西就算他祖坟冒青烟了。”

    从阴平道过来时,他们就在讨论,来到成都后更有一番感触。

    本地人讲述的大战与传言不同,他们能说到实处,细节更叫人震撼。

    尤其是提到“周大都督”,心情与在陇南相比有着极大差异。

    独尊堡中的那些高手,可都是往日里难得一见的顶尖存在。

    而大都督作为逐鹿天下的群雄之一,竟与这些江湖传说正面放对,如何能不叫他们这帮混江湖的人佩服。

    “走吧走吧.”

    “找个明白人打听打听,看看成都又发生甚么新鲜事,搞得一身泥水就罢了,别还没去到川帮拜会,就先惹出更大的麻烦事。”

    他们来自陇南第一大帮,武都帮。

    虽然比不过隔壁的陇西派名声大,却也是本地大帮。

    这一次来拜会川帮,也是陇南大帮开始站队的信号。

    西秦、凉国受挫影响没那么大。

    主要还是关中李阀。

    李元吉抬去关中的人有刁昂,这柳叶刀他们可太过熟悉,关中第一大派陇西派掌门人手下有三大高手,其中之一就是刁昂,关中无人不晓。

    武都帮的人都快要乐死。

    原本陇西派早早靠向李阀,势头更甚。武都帮注定一辈子抬不起头。

    但这次变化来得猝不及防,你们继续跟李渊玩吧,我们去找大都督了。

    一行人来到城门头,便寻人打听起来。

    还真被他们问出一桩大事。

    魔门天君,要在巴蜀建立天君殿。

    这开殿大典就在五天后,席天君叫各大派前去观礼。

    佛魔两道的人才退走,大都督也不在巴蜀,席应在这时候起势,显然是钻空子。

    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陇南的人初次听得,对这席应嗤之以鼻。

    但细细打听,又汗毛一竖。

    早年间这天君席应因“天君”名号犯了天刀宋缺之忌,被他追杀千里,差点丢命。

    之后在天竺闭关苦修魔功,大有成就,又入棺宫深造,进而魔功圆满。

    现如今,听说他在邪帝庙之下领悟了众多邪帝的意志,功力登峰造极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他杀入大石寺,霸占佛门坛场,在死敌大德圣僧的门户上开辟天君殿。

    意图后来居上,霸占巴蜀,将灭情道推向两派六道之巅峰。

    看席应的样子,似乎打算在巴蜀打造第二个“棺宫”。

    “这位魔门天君手段毒辣,他与上代主持的仇恨算在了无辜僧人的头上,就连一些小沙弥都没放过,但他的武功着实厉害,数位上门找麻烦的高手,无人令他出第二招。”

    “巴盟、川帮还有独尊堡,他们是什么态度?”

    一位蜀郡老人道:“我听说他们也受到邀请,准备参与魔门天君的开殿仪式。”

    “这”

    武都帮的人都露出愕然之色。

    但长年在武林中争斗,仔细一想,也就明白其中关窍。

    武都帮的副帮主羊知承道:

    “席应本就是魔门八大高手之一,如今功力大进,巴蜀势力也不敢得罪他。方才那些人,就是天君殿派出去的人手,得亏咱们没与他们起争执。”

    “三大势力应该是虚与委蛇,这件事定然会告知周大都督。”

    “江淮那边又有战事,大都督什么时候得空回来,就说不准了。”

    长老苏乔松摸着八字胡:“按照蜀郡武人的说法,这席天君的武功诡异难测,大都督至此,谁胜谁负也很难说。”

    一位帮众笑道:“这倒是个大热闹。”

    “这周大都督是道门天师,席天君的名号犯了天刀忌讳,就不知他有没有犯天师忌讳。”

    周围人又凑来几人:

    “耽搁不了时间,我也去大石寺凑热闹,瞧瞧这魔门天君是什么模样,可是长了三头六臂,叫巴蜀势力这般害怕。”

    “正好,我也没见过这般高手。”

    “只可惜周大都督不在此地”

    几人说话时,副帮主羊知承扭动脖子,朝成都北城门口望去。

    这时,道上有两柄竹伞浮动。

    白衣青年执伞缓行,青衿微拂,似含云霄孤鹤之姿。稍后蓝衣少女,油纸伞面微倾,伞沿垂珠,溅落石罅,发出阵阵琤琮之声。

    细雨悄润万物,二人融入雨中,也悄然入了蜀地锦绣深处。

    这一晚,川帮总舵寨楼内,那最清净的一处小院,又亮起灯火。

    范卓与颜崇贤二位咧嘴欢笑。

    写下书信,寄给奉盟主与解堡主。

    自上次大战之后,蜀郡来了诸多外客,这些人不是来游说三大势力的,只是打听成都之战的详情,并有靠向江淮之心。

    当然,观望的人还是居多。

    这次天君殿,也备受瞩目。

    范卓先前只有侯希白带来的消息,他总觉得多情公子不靠谱,直到今日才底气大涨。

    如今三大势力已盟会宣布支持江淮,自然想把队伍扩大。

    故而对于汉中、陇南等地来客,都非常热情。

    以前是人家劝他们,现在变成了他们劝别人。

    这时范卓与巴盟、独尊堡沟通好,给席应一个泼天面子,把自家客人也给他带去助阵。

    叫席天君的大典更热闹,顺便再送上一份大礼。

    范卓把一些想法说给颜崇贤听,老颜直夸他人才。

    原本席应之事叫他们犯愁,这会儿,反倒担心老席人手不够,帮忙张罗宣传。

    别到时候吃席的人不够多,本地习俗操办不起来可就丢大丑了

    “安隆已不在巴蜀。”

    侯希白轻摇折扇:

    “他可够小心的,那日我察觉独尊堡管家解志凌暗中与他联系,顺藤摸瓜寻找,没想到他连酒水产业都可舍弃。”

    周奕早有猜测:“不用多想,既不是令师安排,那就只能是你师兄干的。”

    “杨虚彦?”侯希白拧眉道,“为何不是大尊?”

    “大尊找不到幽林小筑,杨虚彦可以。”

    侯希白点了点头:“我想不明白,为何安隆会在石师与杨虚彦之间选择后者。”

    周奕客观点评道:

    “你这师兄挺有天赋的,他刺杀杨广名动天下,解了心结。安隆看好他,也很正常。毕竟,他比石之轩年轻。”

    说到“年轻”,侯希白朝周奕瞅了瞅。

    显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变化。

    “我这位杨师兄已够天才,不过这世上有周兄存在,对于他这种有才情的人,反倒是一种悲哀。”

    侯希白笑了笑:“他还不如侯某,总能有办法胜周兄一筹。”

    周奕给了他一个‘你纯纯自我安慰’的眼神:“你的画技,可一次没赢我。”

    侯希白毫不气馁:“我只是没遇上对的人。”

    石青璇晓得他们的事,这时凑了上来:

    “我可以点评。”

    石青璇算是侯希白的师妹,按道理说对他大大有利,侯希白差点就想答应。

    但是,朝眼前一白一蓝两道身影一瞅。

    他们并肩而立,有了股难言默契。

    忙摆双手,莞尔一笑:

    “多谢石姑娘,但我与周兄说好让师仙子评画,且侯某心中早已酝酿,暂且不添变数。这一比至关重要,我不敢影响心境。”

    “可惜。”

    石青璇垂眸一叹:“我本想偏帮你叫这位从无败绩的周大都督输上一次的,侯公子错失良机。”

    “青璇,何故这般对我。”

    周奕顺着她的话,露出一丝丝埋怨之色。

    接着,他们彼此对视,没忍住笑了起来。

    侯希白把手中的美人扇快速扇动,没好气地移开目光。

    就你俩这勾勾搭搭的样子还想骗我?

    不过,他心中亦有一种挫败感。

    先不论画技,周兄定是比我更适合做这花间传人。

    他一时飞思,回过神来后,又将席应那边的消息说给周奕听。

    结合侯希白的话与在巴盟看到的心网,周奕也来了兴趣。

    席老魔,像是练出了一点门道。

    接下来四天,两日放晴,又连阴两日。

    周奕一直在修炼,稳定状态,便待在川帮哪也没去。

    他在做静功,可整个蜀郡却越来越躁动。

    到了第五日,城南附近涌出大批江湖人。

    所有人都奔着同一个目标而去,正是大石寺。

    席应很会选地方,仲夏时节,此地竹树葱茏,古柏翠绿。

    过了一片生机盎然之地后,几株大柏树从视线中移开暴露后面连绵红墙,最高的那座佛塔几有冲破云霄之势极为巍峨。

    如今已被命名为天君塔。

    大石寺本就是巴蜀最大佛寺,自带庄严气象。

    如今被魔门占据,颇有佛魔相合的邪异之感,加之席应有所点缀,改了一些布局装饰,用松烟墨将廊柱涂黑,洒了点金粉。

    窗扇、宝殿门楣,换过牌匾,挂起黑布黑纱。

    他还弄来一些奇形怪状的雕塑石像充填大殿,凡此添物,都以朱砂涂眼,远看像是二目垂血,森然恐怖。

    原本的佛墙上,则是用色彩纯正、鲜艳夺目的丹砂绘以壁画,多作妖艳美人,轻纱露腹,把佛门一干清净全都搅乱。

    已变成天君殿的大石寺门口,辰时许就开始进人。

    从独尊堡逃出来的败军,以及大明尊教的人手全成了席应手下。

    在门口招揽贺客,倒也像模像样。

    从这些布置来看,席应早有准备。

    可见,这伙人野心极大,不仅在大石寺中鹊占鸠巢,还欲虎踞鲸吞,眼馋巴蜀。

    天王殿、七佛殿、大雄宝殿,都被席应的人手改头换面。

    再往深处走,主殿群成行成阵之旁,万千竹树中耸起一座高塔,这雄伟高塔前,已摆好香坛,各大派的人可在此敬香。

    而那些带来贺礼的人,则能有资格入高塔之后的院房用宴,甚至与席天君喝上一杯。

    到了巳时末,高塔前已汇聚了大量看客。

    独尊堡镇川楼盟会时,许多人待在楼外,无法入内。

    今次却不同。

    席天君对大小势力一视同仁,全都能入殿观礼,若非大石寺规模宏大,无论如何也装不下这许多巴蜀武林同道。

    这一次,神泉门、万安帮,绥山派、龙游派等势力也来了。

    那些听了巴蜀传闻之后从外边赶来的势力更是不少。

    比如武都帮,从汉川郡过来的长河帮、鸣水剑派,做镖局营生的南郑大道社

    众多江湖人汇聚此地后,首先看向高塔中央。

    正有一身形颀长高瘦的紫瞳男人朝下俯瞰。

    席应一改往日文质彬彬的文士模样,披着一件镶金黑色披风,一柄金刀斜佩在嵌有三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的华丽腰带上。

    他褪去青衣着一身华贵锦服,描金绣彩,头戴金色束髻冠。

    只怪天公不作美,否则阳光照来,他浑身金光闪闪,岂不成了大石寺真佛?

    俯瞰一众江湖人,席应生出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无敌感觉。

    压抑许久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一抖披风,忽然朗笑一声。

    这一笑有股精神上的穿透力,瞬间压低众多杂声。

    那万千竹海,也在席应一笑之下抖落雨水,传出一阵嗒嗒密集声响。

    一众江湖人举目望去。

    席老魔叫人仰着脖子去看好没礼貌,但他手段残忍不好得罪,如今这一笑之下,伟力跌宕昭彰,等闲之人岂敢多话。

    人家缺个杀鸡儆猴的,有眼力的看客不会在这时给机会。

    这老魔敢立天君殿,果然有本事。

    众人被他震慑,忽听席应的手下急奔来报:

    “天君,解堡主、奉盟主、范帮主一齐到了。”

    那通报之人放大嗓音,振奋道:“这三位客人,还给天君带来两份贵重贺礼。”

    不少人心下惊疑。

    巴蜀三大势力不敢直面席天君威势,这是怂了?不是说巴盟还与席应有深仇大恨吗?

    这一刻,就连高塔上的席应都微感错愕。

    他站在远处,将一把威严声音传递下来:“是什么贵重贺礼?”

    底下人不及回话,就听一人大喊:

    “席天君,独尊堡、巴盟与川帮的贺礼到了!”

    挡在高塔香坛空地正前方的五六百人分开道路。

    数名大汉发出“诶嘿诶嘿”之声。

    这十多名大汉分作两批,一前一后抬着两样被红布蒙着的事物,看样子重得很。

    一路从成都挑到大石寺,显然不是轻松活。

    众人好奇那是什么。

    范卓,解文龙,奉振走在最前方,旁观者见他们脸上挂着一丝微笑,难免有些失望。

    三大势力让步,选择与天君殿在巴蜀共存,看来是打不起来了。

    “席天君,这两样礼物是我们三家费心备下的,还请笑纳。”

    席应没有拆穿他们的假笑,笑道:“三位客气了。”

    “诶,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奉盟主走到一个巨大礼物前,将上方红布一揭,路人色变,急朝后退。

    那是一口大钟。

    寺庙挂钟,有道是晨钟暮鼓,再合理不过。

    但这般在开殿大典上送,还将钟刷得通体漆黑,挂着纸幡,岂不是咒席应去死?

    这三个家伙笑里藏刀。

    巴蜀势力,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席应盯着那口黑色大钟,面上笑意愈浓:“好,一口好钟。”

    范卓来到另外一件礼物旁,扯掉红布,众人“啊”的一声,退得更远,胆小的人直接退到竹林中。

    那是一口大黑棺材,点缀白花,上铺着一层纸钱,倒叩哭丧钱盆,搭着两条幡架。

    出黑的家伙都不缺了。

    范卓笑指棺材:“听说天君在棺宫待了一段时日,这棺材是照着棺宫样式做的,可还满意?”

    “满意。”

    席应眼中紫光闪动:“只是这棺材不够深,待会得将你们三人均匀分成小块,不占空间,才能装得下。”

    对于他的威胁,解文龙全不在意:“装你一人,绰绰有余。”

    “谁给你的胆量?”

    席应眼中的紫光一圈圈散开,看透了三人,接着朗声道:“天师既然入了本座宝殿,何必藏头露尾,现身一见吧。”

    天师也在此地?!

    龙游派、绥山派等人各都一惊。

    这时三大势力让开道路,见一道白衣人影漫步走来。

    未曾见过他的人,还要怀疑是否看错。

    只等朝他身旁一瞧,有一闭月羞花的蓝衣少女亭亭而立,登时确信他的身份。

    霎时间,巴蜀内外众人的目光多了不一样的色彩。

    那些想看热闹的,这时可激动不已。

    随着白衣人朝前走,他们的目光跟着移动

    周奕没给席应留面子,驻步钟前:“你倒是心安理得,但这大石寺是你的地方吗?”

    “以前不是,现在是了。”

    席应凝目在周奕身上:“没想到你还在巴蜀。”

    “怎么,席天君怕了?”

    “哈哈哈~~!”

    他长笑一声,顺着声音发出强劲的精神力。

    “噹~~!”

    周奕抬手,虚虚一点,那大黑钟承受一道沛然劲力,发出悠长声响。

    原本受席应音功影响的旁观者,瞬间清醒,这一道钟声,把席应的笑声震碎了。

    二人一见面,已是有过交锋。

    席应像是处于下风,但他诡异一笑:“有点本事,值得本君出手。”

    他指了指棺材:

    “现在我看这幅棺材大小合适,正适合你。”

    周奕笑了一下,对四周看客道:

    “今日席天君摆了宴,大家别忙着走,待会他一死,将丧事喜办,照常开席,这开殿大典办不成,就办一个开棺大典,不叫大家白跑一趟。”

    周围人本畏惧魔门天君之威,听了这话只觉嘲讽到了极点,不少人憋不住笑。

    席应再也装不下去,脸上全是阴沉之色。

    紫瞳火睛内,一道白影逐步靠近。

    周奕走得很慢,但不管是谁换在席应此时的位置,都会有种大山将要在自己面前倒塌砸下来的感觉。

    他走的每一步,都能叫人心脏猛跳砸在心口上。

    而一旦陷入这种精神状态,恐怕连本身实力的五成都发挥不出来。

    看似没有动手,却是一波气势上的劲峭冲撞!

    “咔咔咔~”

    高塔中央那块写有“天君塔”烫金字样的牌匾从中断裂。

    席应负手而立,黑金披风在劲风中鼓荡,整个眼眶此刻笼罩着一层浓郁的、近乎妖异的紫气。

    他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意,眼神睥睨,竟没有受周奕气势影响。

    “你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

    周奕提起心神,眼神深邃如古井,映照着天穹阴色,无悲无喜。

    “不,但是,杀你足够了。”

    “狂妄,不过那也很好,今日就拿你来印证我‘紫气天罗’的至极境界。你就是轻功再高,也休想从我的罗网中走出去。”

    话音未落,一道白影快过惊鸿飞渡,直上高塔。

    众人目不转睛,那席应周身紫气轰然爆发!

    不再是丝丝缕缕,而是如同决堤的紫色洪流,瞬间以其身体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汹涌扩散。

    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嗤嗤”声,仿佛被无数无形坚韧的紫色丝线切割、填充。

    一张覆盖了整个塔层平台、层层迭迭、密不透风地巨大紫色气网骤然成型!

    难怪席应敢口出狂言,他这罗网也成了力场一般存在,真气所过无可躲避。

    置身网中,周奕也觉周身一紧。

    无处不在的粘稠气劲如同亿万只微小的手掌,死死地攥住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衣袍,甚至试图侵入经脉,迟滞他体内真元的流转。

    更可怕的是那无形的空间挤压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要将人硬生生碾碎在罗网中央。

    “周天师,滋味如何?”席应立于网眼中心,如同掌控生死的蜘蛛,眼神冰冷,右手五指微张,遥遥一抓。

    整张紫网骤然向内收缩,空气爆鸣,强大的空间压力瞬间倍增。

    “轰”的一声,整个塔层的柱子全部裂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周奕眼中陡然爆射出洞穿虚妄的精芒。

    他一指点出,非是佛门武学,却打出了不动根本印的效果,压过罡风呼啸和紫气嘶鸣。

    这时真气再度迸发,周身三尺之地,紫气天罗那粘稠、迟滞、压迫的力量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真气壁垒,发出“滋滋”的摩擦声。

    竟被硬生生排斥在外,形成了一圈真空地带!

    两人真气一撞,一阵劲波朝外扩散,塔上的裂纹越来越多。

    “嗯?!”席应瞳孔微缩,首次露出凝重之色。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紫气丝网在触及那真气壁垒时,竟如冰雪遇烈阳,有被消融、瓦解的趋势。

    这小子的功力精纯得超乎想象,竟能正面抗衡他能分割旁人真气的天罗领域。

    席应眼中紫芒更盛,凶性被彻底激发。

    他身形一晃,紫气翻涌,整个人如同融入网中的一道紫色闪电,瞬间跨越数丈距离,一拳直捣中宫。

    拳锋所过之处,无数气丝缠绕其上,形成一道螺旋的、足以洞穿金石的恐怖紫芒,正是他的杀招之一天罗破。

    拳未至,那凝聚到极点的穿透力与束缚力已扑面而来。

    周奕面色不变,脚下步伐越来越快。

    右手五指箕张,掌心向外,排云掌如推拒山岳,一掌对上席应拳锋。

    掌拳相交,迸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声沉闷如雷的“轰”声炸响四下。

    狂暴的紫芒与一道无色劲波剧烈对冲,打得高塔一晃!

    强大的反震力让席应身形也猛地一晃。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周奕左手已无声无息地点向席应的肋下。

    这一指看似轻描淡写,指尖真力却凝练到了极致,直指席应紫气运转的一处细微节点!

    席应心头警兆狂鸣,紫气天罗自发护体,肋下紫气瞬间凝聚如盾。

    “啵!”

    一声轻响,如气泡破裂。

    那看似坚韧的紫气在一阵空间晃动下,竟如薄纸般被洞穿。

    一股精纯至极的真元,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席应的经脉!

    “呃啊!”席应痛哼一声,脸色转白,身形暴退数步。

    肋下锦服破裂,留下一个指印伤痕,丝丝缕缕的玄门真气正顺着经脉侵蚀而入,破坏着他的紫气根基。

    下一瞬间,眼前白影电闪而至。

    两人拳掌相击,快得旁人眼睛都跟不上。

    周奕有些吃惊,这家伙的速度也这么快?

    他却不知,此时的席应就和蜘蛛人一般,靠着罗网之气在空中捕捉,提前预知敌手动作轨迹。

    这般战斗法门,已是超乎想象。

    可席应一点便宜没占到,反而在心中大喊奇怪。

    ‘难道这小子在独尊堡内还有留手?!’

    “轰~!”

    连过十招,席应一脚剁碎中央塔层,朝着下一层遁入。

    又一声爆响,周奕追了上去。

    两人从中央塔层一直打到第一层,席应身上多了七八道伤口,每次都是他先遁逃,可见处于下风。

    旁人不敢眨眼,死死盯着这惊人大战。

    顺着高塔一层外檐,两人一边对战拳脚一边朝上攀登。

    席应的压力越来越大,不再藏招。

    他眼中多出数道紫圈,窍神完全张开,一股实质精神融入紫气罗网,立马发生奇妙变化。

    这时他的精神意志像是换了个人。

    两手翻飞做出奇怪动作,不是道佛两家的印法,而是以真气之丝交织,拆开罗网,把精神作为骨架,打出奥妙武学。

    如果说安隆的天心莲环是一道莲劲,那么此时席应的真气就是一道鹤劲。

    周奕感受到了大明尊教的精神痕迹。

    但万想不到,席应有此一招。

    紫色真气,化成一道仙鹤之影,所有人都听到一声清脆鹤唳,精神为之一振。狂奔劲风以席应为中心,吹得木屑纷飞。

    这一刻,他真的有些魔门天君威势。

    一道白鹤之影闪烁而来,快得不可思议,周奕陡然发功,拉扯空间波动束缚白鹤,双目盯着这道真气,一爪抓住那婴儿手臂粗的鹤颈。

    若是活鹤,一捏便死。

    这玩意是紫气天罗衍化的另类气神相合,一捏之下,竟然不散。

    且周奕对这鹤形有印象。

    分明是邪帝庙地底宫殿中的石像。

    席应又在凝聚下一招,若碰到寻常对手,真有可能要吃他大亏。

    但周奕深谙大明尊教精神秘法,顿时变天击地,以超越此前的精神力,顺着真气打在紫气仙鹤之上。

    席应的精神力极是凝练,这一下,若非周奕突破,绝做不到这般干脆。

    仙鹤呜咽一声,被捏爆化作卷向四周的真气劲风。

    席应露出骇然之色,他猛一咬牙,再以精神为骨架,让紫气贴合其上,化作一条邪极宗地底之龙。

    周围人已经看得愣住。

    就是侯希白这样的花间派弟子,也没想到席应能将灭情道武学推演到这种程度。

    这家伙阴狠歹毒,但武学天赋惊为天人,不仅创出紫气天罗并炼就大成,这时更是驱鹤驭龙,匪夷所思。

    侯希白眼睛不眨,花间派的浪漫感上来,不由为魔门天君悲哀。

    只因他有个更难想象的对手。

    周奕才控一鹤,这时双掌一握,再擒一龙。

    席应就和发了疯一样,越搓越快。

    周奕把那真气紫龙拨向高塔之下,跟着拔出剑来,那真气紫龙撞向香坛,两个高大坛炉登时炸飞四散。

    烟尘滚滚而起,四面八方的高手一齐出手,把所有烟尘压下。

    视线清明,见两大高手战回高塔中央。

    这时更加激烈,在往上攀升途中,剑气与紫气天罗幻化的真气石像战出让人头皮发麻的锐响。

    席应的气被周奕剑罡斩掉,但又像是一张烂蛛网黏在他的剑上,逼得他运转离火剑气灼烧紫气。

    这个节骨眼,席应一直被破招。

    但他的招法奇多,每一招都不一样。

    不仅有他在邪帝庙地底看到的石像,还有他在西域学到的各派武学。

    故而处于劣势,也还能维持场面。

    两人一直战到天君塔第十九层!

    他们的战斗意志非但没有削减,反而攀升到顶点。

    “周天师,这一招是本君留给宋缺的。”

    “来吧。”

    周奕的长剑充满火色,随着真气不断注入,火色变成黑色,空气也开始剧烈扭曲。

    席应咬紧牙关,双手合十,太阳穴处青筋暴起如一条条树根,整张脸瘪了下去,再无文质彬彬的模样。

    他的窍神凝聚在周身,以大明尊教虚实转化之理,形成了骨头一样实质精神构架。

    而紫气罗网,成了皮肉,披在这精神骨架上。

    席应就处于这元神、元气风暴的中心,以毕生功力,将魔门天君四字展露无遗。

    这一刻,他拔出腰间那柄金刀。

    “这一刀,我先斩了你,再斩宋缺。”

    席应的话让所有人震撼,那极度自信的言语让人们对他这一刀的威力再难估量。

    还有

    他周身那恐怖的东西,是真气构成的吗?

    “你先面对我,那就没机会再见宋缺了。”

    周奕说话时,同样张开恐怖的精神力。

    尤其是变天击地的瞬间,仿佛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响起一道雷霆轰鸣。

    “哈、哈、哈!”

    魔门天君发出颤抖笑声,有种刺耳的金属回声,每笑一声,都有劲气之波朝外潮涌扩散。

    “你可知道,我这一刀,乃是逼近先天元神的斩击,没有人能阻挡。本君一刀斩下,你能听到体内每个窍穴中的元神发出孩童般的嘤嘤哭声。”

    他双手抬起金刀,有着无尽底气。

    周奕竖起长剑,也蓄力将灼热之气压缩到极致。

    这时并未被席应的话影响,悠悠回应道:

    “很可惜,就算是先天元神也要被我一剑斩落。元气元神,点燃之后,也只是残火灰烬。”

    席应紫瞳闪光,周奕的双目则是虚室生电。

    没有任何多余动作,两人合以恐怖元气元神的斩击,在十分之一息间猛烈碰撞。

    整个高塔,从顶层到底层,像是被贯穿一般哆嗦颤抖。

    席应的这一刀,毫无保留的汇聚了全身力量,甚至将精神也榨干了,这一刀无论是重伤还是杀死周奕,他第一时间便要逃走。

    但叫他无法想象的是,这一刀劈到一半,竟被挡住!

    他咬着牙齿,无有生力再发。

    一下将自己掏空固然厉害,但这法门的缺陷在面对周奕时暴露无遗。

    周奕少阳少阴轮转,涌泉入井,一气灭一气生。

    席应没有新力,他却有!

    灼热的离火剑罡被席应携带紫气天罗精神风暴的一刀挡下,二人拼斗之时,搅得狂风怒号,在阴暗的天穹下,叫一火一紫二色光芒耀极一时。

    片刻的僵持下,紫气越来越淡。

    席应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惊悚之色。

    且惊悚之色越来越大。

    他已经拼尽所有,可周奕却越斗越强。

    怎么可能!

    终于,他在某个极限中精神塌陷,再也抵抗不住。

    火色剑罡盛大闪耀,精神风暴溃散,金色刀光湮灭,他周身的紫气罗网,实质精神骨架,心网洞查都在那一刹那土崩瓦解!

    剑光耀目,不少人微微阖目为线,气焰凶蛮的魔门天君,被剑光斩落!

    那一刻,他金刀碎裂。

    黑金披风燃烧起来,随着劲风鼓荡火势汹涌。

    精神、元气,全都化作飞灰。

    一圈圈紫芒在眼中暗淡,脸瘦脱骨,身形摇坠。

    席应盯着周奕,用最后的气息说道:“本本君只差一点。”

    “不,你差得很多。”

    “你!”

    周奕淡淡道:“失败者,残存的灰烬,还辩解什么。”

    席天君听罢,紫瞳火睛与浓浓的不甘彻底消散,身体朝后仰跌,朝下坠落。

    周奕伸手一抓,拽着他的尸体一道从高塔落下。

    在他落地的瞬间,身后的高塔也在轰的一声中垮塌下来。

    数千名观者没有发声,只是瞩目在周奕身上。

    这一场大战,不知对他们造成了多大冲击。

    也许这魔门天君没有大宗师的境界,但他能将自己的战力发挥到极致,委实恐怖。

    故而,周围人都有种大宗师在自己面前因战陨落的震骇错感。

    从未听说哪个大宗师被人打杀,更别说见过。

    道门天师,斩掉了魔门天君!

    想到方才擒龙控鹤、剑斩紫气的一幕幕,几乎让他们对武道有了全新认知。

    心神恍惚间,看到周奕将席应的尸首丢了出来。

    “开棺!”解文龙大喊一声。

    奉盟主打开了棺材盖,范帮主提起席应朝棺材中一丢,二人盖棺,解文龙洒了一把纸钱。

    这不仅是给魔门天君出黑,还是一种强势震慑。

    也让那些来巴蜀的周边势力想清楚,到底该支持谁。

    得罪了天师,转眼就是出黑开席。

    开棺大典正式开始。

    巴蜀三大势力早有准备,马上开席,通天神姥不愧是老灵媒人,很有讲究,不仅带来贺礼,还随了两百文铜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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