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这两个字,如同九天惊雷,在三人的脑海中疯狂炸响!
活着!
高阳还活着!!!
崔星河双腿一软,险些直接跪了。
闫征和卢文老眼瞪得滚圆,呼吸几乎停止。
一切的疑惑,一切的不解,一切的诡异之处——在这一刻,全部得到了解答!
因为……这都是局!
一个从一年前就开始布置,贯穿始终,将天下人都算计进去的惊天大局!
崔星河猛地抬起头,声音有些嘶哑。
“所以……这一年来的所有事,从宠幸美男传闻开始,到修皇陵搞钱,到高相假死,这全都是一场局?!”
武曌笑了。
那笑容很美,很矜贵,却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深邃。
“既然你们问了,那朕今日,便告诉你们真相。”
她站起身,缓步走到书房中央,玄黑龙袍的裙摆拖过光洁的金砖地面。窗外阳光正好,将她周身笼罩在一片光晕中。
“一年前,朕秘密出宫,去了一趟定国公府。”
“那一夜,朕与高阳畅谈至天明,我们君臣之间的所有误会,所有隔阂,所有矛盾,在那一夜,全部冰释。”
“高相对朕……倾囊相授。”
倾囊相授?
崔星河眉头一挑,有些想歪了。
闫征和卢文却没注意到这个细节,他们完全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
武曌继续的道:“那时,高阳就告诉朕,匈奴是我大乾的心腹大患,不除匈奴,大乾永远无法真正强盛,永远要耗费半数国力防御北疆。”
“但匈奴不同于寻常敌人,他们居无定所,来去如风,漠北之地太大,匈奴王庭可随时退入大戈壁深处,更别说眼下还有燕、楚、齐三国暗中输血支援。”
“小打小闹,打不疼匈奴,闪电战在漠北那广袤的草原之中,可能被匈奴大单于与左贤王包饺子。”
“所以高阳提出,要打就打一场灭国之战,此战一举荡平漠北,永绝后患!”
“但要打这样的仗,需要时间准备,需要海量钱粮,更需要让匈奴放松警惕。”
武曌看向三人,目光如炬。
“于是,便有了这一年的局。”
“朕宠幸美男是为了迷惑朝野,让天下人以为朕耽于享乐,无心国事。”
“修皇陵、开运河则是为了名正言顺地搞钱,筹集军费,同时让匈奴和三国以为我大乾内政混乱,国力消耗。”
“高阳假死,乃是为了让陈平放心,让赫连察以为大乾再无闪电战之能将,让他们毫无顾忌地嚣张、挑衅,最终……被高阳打一个措手不及!”
一番话,如同重锤,一锤一锤砸在三人心头!
崔星河一脸恍然,明白了一切。
闫征则是老泪纵横,却不是悲伤,而是极致的震撼与激动。
“陛下圣明!高相……高相大才!此等布局,旷古绝今,旷古绝今啊!!!”
卢文也爬起来,激动得浑身发抖:
“所以金銮殿上那封极尽羞辱的匈奴国书,也是……”
“高阳伪造的。”
武曌淡淡道,“赫连察虽狂,但还没蠢到那个地步,那封信,是高阳离开长安前,亲手交给朕的。”
嘶!
三人倒抽一口凉气。
狠……太狠了!
伪造敌国国书,极尽羞辱之能事,就为了点燃举国上下的怒火,为了一个完美的出兵理由!
这手段,果然只有活阎王干得出来!
但紧接着,闫征脸色一变。
“陛下!既然此局如此隐秘,为何眼下要这般大张旗鼓?粮草北运,讨伐檄文传遍天下,这动静太大,必定会传至燕国!若陈平察觉不对,提前警示匈奴,或是派兵驰援,岂不是功亏一篑?!”
武曌闻言,忽然笑了。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自信和从容。
“那又如何?”
她缓步走回御案后,重新坐下,脸上带着一丝不屑。
“等消息传到燕国,陈平确认,燕国朝堂争论,调兵遣将,筹备粮草,这一套流程走完,至少需要一个半月。”
“而一个半月后……”
武曌凤眸微眯,眼中寒光闪烁。
“高阳的刀,早就砍到赫连察脖子上了。”
“更别说大乾和匈奴本就不共戴天,匈奴大单于还偏爱写信挑衅,他们什么时候察觉,信不信朕是举国之力打匈奴,都是一个大问题。”
三人一怔。
武曌继续的道:“至于粮草辎重运输,你们难道忘了——高阳与朕决裂辞官之前,献上了何物?”
崔星河下意识道:“水……水泥?”
“不错。”
武曌点头:“这一年来,朕搞来的银子,不小一笔用在了修路上,从长安到雁门,一千二百里官道,已用水泥重修五成。运粮车队的速度,比往常快了一倍有余。”
“燕国若在草原早有谋划,那便与我大乾陌刀,火药正面一战,若没有,那就等死。”
震撼!
无尽的震撼!
一切皆在预料之中。
三人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
原来武曌和高阳,早就将一切都算死了,时间差,运输速度,人心算计——全在局中!
武曌一双凤眸扫过三人惊愕未消的脸,唇角微弯。
“现在,都明白了?”
书房内一片寂静。
闫征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身子陡然一僵,心中的激动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些该死的记忆涌上心头。
他想到了自己站在丹墀之下,指着御书房大骂“昏君”“暴君”“桀纣之君”的画面……
嗡!
闫征只感觉一股热血瞬间冲上头顶,脚趾开始寸寸用力。
那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崔星河更是浑身僵硬。
他想起了自己为高阳扶棺痛哭,想起了自己在宫门外喊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想起了自己对着百官慷慨陈词,要以死谏君……
结果呢?
高阳根本没死!
这一切都是君臣二人联手做的局!
更可怕的是……
崔星河嘴唇哆嗦,瞳孔骤缩!
如果陛下和高相一年前就已经和好,那自己这一年来频频出入解忧阁,花重金从高阳那里购买毒计,再转手献给陛下……
这一切,陛下知不知道?
那高阳……定然是知道的!
一想到高阳并非真的与武瞾决裂了,那些酷烈到令人发指的政令,那些让他崔星河背得死死的黑锅,那些朝野上下对他的骂声……
这活阎王,不当人子啊!
甚至,还有可能就是陛下和高阳联手,故意让他去背的!
崔星河只觉得胸口一阵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
陛下应该不至于那么无聊!
我一定是想多了。
嗯,一定是我想多了!
陛下是天子,是九五之尊!
卢文也是人麻了。
那一日,他可是顶着张寿的刀子往前进啊!
武曌将三人精彩纷呈的脸色尽收眼底,眼底的笑意更浓。
她缓步走回御案后,重新坐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这才慢悠悠开口。
“无妨。”
“之前的事,朕都不放在心上。”
“尔等也不必多想。”
轻飘飘的几句话,却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三人心头!
杀人诛心啊!
不必多想?!
怎么可能不必多想!!!
闫征老脸已经红得发紫,他想到自己那些引经据典,字字泣血的怒骂,想到自己当时还自诩“天不生我闫征,喷道万古如长夜”的豪情……
现在想来,陛下当时在御书房里,怕不是一边批奏折,一边笑得肚子疼?!
社死!
简直是社死到姥姥家了!!!
崔星河更是浑身发抖。
他不仅想到了自己花钱买策,武曌可能全都知道,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更想到了那一日解忧阁内戴着面纱的侍女。
那侍女身段窈窕,气质清冷,虽看不清容貌,却自有一股难以言喻的贵气。
当时他还觉得这侍女不懂规矩,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竟让活阎王亲自倒茶,还出声训斥了。
现在一想。
崔星河后背发凉,冷汗涔涔!
他抬起头,看向御案后那张绝美倾城的脸,看向武曌那双似笑非笑的凤眸。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窜了出来!
崔星河嘴唇哆嗦,“陛下,臣……臣还有一事……”
武曌一阵挑眉:“嗯?”
崔星河咽了口唾沫,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问出口。
“大约半年前,臣曾去解忧阁拜见高相,当时高相身边……有一个戴着面纱的侍女……”
崔星河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
因为武曌笑了。
那笑容很美,很甜,甚至带着一丝少女般的俏皮。
她单手托腮,凤眸弯成了月牙,看着崔星河,声音轻柔的如春风拂面。
“是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