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是功，过是过。”乐阴神不紧不慢道，“我记得上轮‘蚀骨秘境’争夺时，魂阴神你可是悄悄派人与圣辉殿做了笔交易，用我朽渊一处要塞的情报换了三枚‘净魂天晶’……这事，你不会忘了吧？”
灰雾猛地一滞。
魂阴神那模糊不清的面容似乎清晰了一瞬——那是一张阴沉到极致的脸孔。
“你……早就知道了？”他的声音终于不再温和，变得嘶哑而危险。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乐阴神端起面前一杯由白骨雕琢的酒盏，轻轻抿了一口，“我当时没发作，是顾全大局。但现在既然要谈份额……这笔旧账是不是也该算一算了？”
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
焚血阴神见状不但不劝，反而咧开大嘴笑了：“哈哈哈，有意思！你们俩继续！老子就爱看这出！”
他甚至还不知从哪儿掏出一块血淋淋的肉干嚼了起来，一副看戏的模样。
白玉静静坐着，目光在三方之间流转。
这种谈判场面他并不陌生——强者之间赤裸裸的利益交换与博弈。只是没想到乐阴神会如此直接地掀开底牌。
“好……好……”魂阴神的灰雾缓缓平复，“你要加多少？”他自知理亏，没办法再推脱了。
“一成。”乐阴神伸出五根手指，“从今往后，我朽渊也占四成。”
“那你就是要我让出一成？”魂阴神的语气冰冷。
“不错。”
“凭什么？”灰雾中传来压抑的低吼，“就凭你多了一个新晋殿主？白玉虽然是阴天神，但他终究刚突破不久！对上圣辉殿那些老牌强者能发挥多少作用还未可知！”
涉及自身利益，魂阴神不再客气，直呼白玉名讳。
“乐阴，你这是要逼我翻脸吗？！”
一股诡异而强大的精神威压如潮水般涌向朽渊一方，夹杂着恐惧、绝望、哀伤等负面情绪的精神侵蚀，三渊台上空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面孔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
枯叟等一众朽渊执事脸色微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这种针对神魂的攻击最是难防。
但就在这股精神威压即将触及乐阴神的瞬间——
嗡！
一道纯黑色的屏障无声无息地展开，横亘在朽渊众人前方！
是白玉！
他依旧端坐不动，只是眉心黑色奇点印记微微亮起。那道黑色屏障并非实质，而是由精纯的吞噬法则凝聚而成，如同一张无形的深渊巨口。
他有神王二重境的心灵意志，这种程度的精神威压，还不足以让他色变。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魂阴神释放出的精神威压、那些扭曲的面孔虚影、乃至其中蕴含的种种负面情绪……在接触到黑色屏障的刹那，竟然如同泥牛入海般被迅速吞噬、消融。
屏障表面泛起层层涟漪，如同水面投入石子。
但所有的“石子”……都沉下去了。
“什么？！”魂阴神瞳孔猛缩。
他的七情幻魂术虽未尽全力，但也用了五分火候！寻常阴天神面对这种直击神魂的手段也得费些功夫化解，可眼前这个新晋的家伙……竟然如此轻描淡写地吞掉了？！
连乐阴神眼中都闪过一丝讶色——他知道白玉的吞噬之道不凡，却也没想到能如此克制魂阴神的手段。
焚血停止了咀嚼肉干，暗金色的瞳孔中兴趣更浓了：“有意思……真有意思……”
魂阴神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知道自己小看这个白玉了。
“好手段。”灰雾中的声音冰冷刺骨，“但光会防守可不够——”
话音未落，灰雾陡然炸开！
化作千万道细若发丝的灰色丝线！
这些丝线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精神力与七情之力凝聚而成，每一根都蕴含着足以让浑沌神神魂崩溃的可怕侵蚀力！
数以亿万计！
如瀑布般射向白玉！
这一击……已然动了真格。
但白玉依旧没有起身。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眉心黑色奇点骤然旋转，一道比之前深邃得多的黑色漩涡以他为中心扩展开来，漩涡边缘隐约可见清亮的光晕流转——那是神王二重境的意志在干涉现实！
七情噬界雏形·吞魂漩涡！
这并非纯粹的防御……而是主动吞噬。
灰丝射入黑色漩涡范围后，速度骤然减慢，如同陷入粘稠的泥沼。
紧接着——
滋滋滋……
令人牙酸的消融声响起。
那些灰色丝线一根接一根地被漩涡吞噬、分解、转化，每吞噬一根，黑色漩涡的颜色就黯淡一分……
短短三息时间。
灰丝消失了一成，而黑色漩涡也是轻微晃动。
三渊台上死一般寂静。
连看戏的焚血都放下了肉干。
枯叟等人更是目瞪口呆——他们知道新殿主是阴天神……但新晋的能强到这种程度？！
硬接魂阴神全力一击，不分上下？
这哪里像是新晋阴天神？！分明像是沉浸此道无数纪元的老怪物才能做到的事！！
此刻乐阴神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了——白玉的表现远超他的预期。
‘啪嗒’一声。
灰丝挣脱漩涡，魂阴神的灰雾重新凝聚成人形。
但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双灰色漩涡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玉，仿佛要将这个家伙彻底看穿。
最终——
“……三成半。”
他嘶哑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乐阴神眉头一挑：“嗯？”
“你朽渊占三成半。”魂阴神的语气带着浓浓的不甘，“我让出半成。这是我的底线。”
他从三成降到两成半……一加一减，对方比他多了一成的份额。这已经是在白玉展现的实力面前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乐阴神闻言却笑了：“魂兄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何必非要试探呢？”
他端起酒杯朝魂阴神示意：“那就这么说定了——焚血兄四成不变，我朽渊三成半，心狱两成半。”
焚血这时候才慢悠悠地开口：“啧啧啧……老子的戏看完了。那就这么定吧！”
他一锤定音：“一个白玉值一成份额……不亏不亏！哈哈哈哈！”
魂阴神那团灰雾在三渊台上停滞了片刻，最终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乐阴，你满意了吧。”
他并未继续发作，只是灰雾中的声音冷了几分：“既如此，那就依议。希望你们这位新殿主……到时候别让我失望。”
这话听着已无先前那般怨毒，反而更像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提醒。达到他们这个层次，虽会因利益受损而恼怒，但不会真的因此不顾大局——外敌当前，内部若真撕破脸皮，谁都讨不了好。
“魂兄放心。”乐阴神微笑颔首，“白玉殿主绝不会让盟友失望。”
灰雾再未回应，只是缓缓升腾而起，裹挟着心狱众人悄然消散于天际。
焚血阴神见状，也站起身来拍了拍铠甲：“行了！戏看完了，老子也走了！记住，随时注意那些杂碎的动向。”
他身后三位熔海战将齐声低吼，血云翻涌间化作一道赤虹破空而去。
三渊台上终于只剩下朽渊一行人。
乐阴神并未立刻动身离去。他抬手示意枯叟等人在远处等候，自己则转身看向白玉，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
“方才做得很好。”他声音温和，“既展露了实力镇住魂老鬼，又未过分逼迫引发死斗……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白玉平静道：“殿主过誉。只是依理而行罢了。”
“依理而行。”乐阴神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闪过思索之色，“看来你并非那种一味崇尚暴力的莽夫……这很好。想要长久立足，光有实力还不够，还需懂得进退与权衡。”
他顿了顿，袖袍一挥——白骨王座旁浮现两张由骸骨雕琢而成的座椅：“坐。”
两人相对而坐。
乐阴神伸手在虚空中一划——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漆黑如墨的晶体凭空浮现。晶体内部仿佛有液态的能量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醇厚气息。
“此物名为‘魔源结晶’。”乐阴神将其递到白玉面前，“是由魔源古井深处凝结万年的精华所化。每万年也不过能产出十余枚……而这一枚所蕴含的精纯魔气与本源法则碎片，足够一名混沌神巅峰冲击阴天神境界时提供一成的助力。”
白玉接过晶体入手冰凉沉重。
他能清晰感应到其中蕴含的磅礴能量——那并非单纯的混沌魔力或宇宙源力，而是一种更为精粹、仿佛蕴含着天地初开时某种原始规则的奇异力量。
“这就是魔源古井产出的资源？”
“不止。”乐阴神摇头，“魔源古井最珍贵之处在于其深处涌出的‘源魔气’。长期使用源魔气修炼，可潜移默化地改善体质、增强对大道法则的亲和度。而这些‘魔源结晶’是井中逸散的精华凝聚而成，比源魔气要稍逊色一些。”
他看向白玉手中那枚结晶：“此次我们多得半成份额折算下来每万年可多分得一枚这样的结晶外加十方源魔气。”
“那多出的一成份额……”白玉不是傻子，抬眼问道。
乐阴神笑了：“自然全归你所有。”
他语气认真：“我朽渊规矩向来分明——谁带来的利益谁便有权分享。你加入朽渊让我们多得了半成份额，加上我本来给你准备的……那么这一成所对应的全部资源都归你支配。”
“全部？”白玉微微一怔。
“全部。”乐阴神肯定道，“每万年两枚魔源结晶和二十方源魔气。这些资源足够你淬炼神体、稳固境界了……毕竟吞噬之道虽强，但对肉身的负荷也极大，若没有足够的资源支撑反而会成为拖累。”
原来如此……
白玉恍然。
乐阴神这是在为他铺路——用实际利益将他与朽渊牢牢绑定，同时也在为他夯实根基。
这手笔确实不小。
“多谢殿主。”白玉郑重道谢。这声谢是真心实意的——无论对方出于何种考量，给出的利益都是实实在在的。
乐阴神摆摆手：“不必客气。你强便是朽渊强。我会先预支一些份额资源给你，你用来淬炼身体。听焚血的意思，接下来随时都可能爆发战斗，那才是关键——你必须打出足够响亮的战绩，才能真正坐稳这外殿殿主之位，也让魂老鬼和焚血无话可说。”
他顿了顿神色微凝：“万化剑宗和圣辉殿都是不逊色于我们万魔大陆的势力，万万不可小觑。”
“我会小心的。”白玉收起那枚魔源结晶问道，“到时可有什么特别的规矩或限制？”
“三方联合作战只有一个规矩——”乐阴神眼中闪过一丝冷意，“绝不留手。”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森寒杀意:“万化剑宗和圣辉殿既然敢伸手进来试探，就要做好爪子被剁掉的准备。斩杀对方强者不仅能震慑外敌，也能为你积累名望在我们三方内部树立威信。”
白玉点点头不再多问。
实力为尊的世界本就如此血腥残酷。
两人又交谈片刻，主要围绕那天脊山脉、沉星海的地形、可能的战局变化以及万化剑宗、圣辉殿惯用的手段等细节进行推演。
枯叟等人则恭敬地在远处等候不敢打扰。
约莫半个时辰后——
“该回去了。”乐阴神站起身袖袍一挥白骨阶梯再现，“这些资源你拿着，大约百万年份额。你好生准备，若能炼化完全，对你实力也有不小裨益。”
一行人沿着阶梯返回腐渊之底。
……
在遥远的沉星海北岸。
一座临时搭建的营地中两位须发皆白、背负长剑的老者正相对而坐。
正是万化剑宗的青冥子与玄影子。
忽然青冥子眉头一皱抬手在虚空一划——
水镜浮现。
三道笼罩在柔和白光中的人影，与两位背负长剑的老者隔空相对。
白色人影为首者声音温和却带着天然的威严:“青冥子、玄影子道友，此番联络，是想确认贵宗对‘净化计划’的立场。”
青冥子拱手道:“辉光殿主放心，我万化剑宗与圣辉殿同属光明阵营，对此等污秽混乱之地自当秉持净化之意。只是……”
他顿了顿:“万魔大陆三方势力盘踞已久，魂阴神、乐阴神、焚血阴神皆是成名已久的老牌强者。若贸然行事，恐损失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