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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好黄芩

    “谁?”童子问。

    “黑衣,脸上有笼纱。我只认得他的口音——是府城人。”

    朱瀚转身,望向田垄与夜色的交界。

    他忽然开口:“不用等明早了。换人接货。”

    童子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里亮起一丝锋铓:“王爷是说——我们装作按时送到聚义仓?”

    “嗯。”朱瀚点头,“只换了里子,封签依旧。人手换成咱们的人。看是谁来接,再收一网。”

    他抬手,指向那两辆车:“把底层的毒包取出,就地销毁,再从我们带来的药包里换上干净的。封签要按他们的手法染泥,再烤一烤。”

    童子应声调度,捕快们分工利落。有人捧着火盆,有人去割麻绳,有人拎着水桶压熄余火。

    风越发硬,桥下水声冷冽,像刚醒的野兽。

    半个时辰后,一切就绪。

    赶车人被押在车后,另一名熟路的捕快握着缰绳,按原先的速度,往南郊驶去。

    聚义仓在南郊一片旧榆林旁,仓门是土色的,半掩着,像一只瞌睡的眼。

    车轮驶到门口,叩门三下,里头有人拉开门缝,露出半截脸:“今夜风紧,怎么这会儿才来?”

    捕快压低嗓子:“路上被拦一阵。货在车上,点不点?”

    那人似被“被拦”二字吓了一跳,立刻摆手:“不点,快拉进去。”

    两辆车入了院,门“吱呀”一声合上。院里没有灯,只有廊下挂着的两盏纸灯,灯影里晃着几个黑衣人。

    为首者披着斗篷,抬手,示意把车赶到后屋。

    车刚挪动,廊下突然落下一只青铜风铎,叮当地响了一声,为首者的眼睛随之一亮:“停。”

    他走近第一辆车,手指滑过封签,鼻尖轻嗅,像猫一样敏锐:“味儿轻了些。”

    捕快的手心开始出汗。就在这时,院墙外忽然传来一阵短促的口哨声,像夜鸟的啼叫。

    为首者猛地抬头,冷声道:“埋伏!”

    话音未落,院墙外火光齐起,捕快们翻墙而入,刀鞘撞在砖上铿然作响。

    那为首者动作极快,双袖一翻,袖中闪出一柄短刀,刀尖直奔最近的一个捕快喉头。

    朱瀚自门内缓步而出,手指一弹,竹签破风,正击在短刀背脊。

    那刀偏了半寸,擦着捕快肩头划过,火花四溅。

    “顾慎。”朱瀚出声,语气平平,“今晚你该换地了。”

    斗篷下的人轻笑:“王爷果然快。我本以为明天再见。”

    “你已见上了。”朱瀚道,“放下刀吧。”

    顾慎没有放。

    院里乱成一团,他却像闲庭信步,借着两个手下的身形遮挡,不急不缓地往侧门退,短刀寒光一闪,两个扑上来的捕快手腕同时一麻。

    他退出门槛,脚下忽然一顿——台阶上有一层看不出的细沙,鞋底一滑,他整个人微微一斜。

    这一瞬够了。朱瀚的第二枚竹签已在指尖,他不再瞄准刀,而是打向顾慎的膝弯。

    竹签入肉,顾慎闷哼一声,腿一软,身体重心失衡,被两名捕快一左一右死死按住。

    “收手!”朱瀚沉声。

    廊下的纸灯被风一吹,火星飞散。

    短促的打斗声慢慢止歇,只余喘息与倒地的杂乱声。

    顾慎被按跪在地,斗篷滑落肩头,露出那道鼻梁旧疤。

    他抬眼看朱瀚,眼睛里的笑意消失不见,只剩冷硬的光。

    “你们以为抓了我,便能净尽世道不清的药?”他低声道。

    “净不尽,也要净一段。”朱瀚转开脸,吩咐:“搜屋,封账,收人。”

    捕快们一窝蜂散开,不多时,在后屋的地板下撬出一只暗匣,里面整齐放着几方小印与几罐印泥,还有几张未盖戳的空白账契。

    另一处墙缝里又翻出一包包被密蒙花粉覆盖过的碎草,颜色脏绿,苦气刺鼻。

    童子掀开布包,皱眉:“这是专门用来‘换脸’的。”

    “把这些都带回。”朱瀚道,“路上留三人押车,余者随我去东边坡下的药农村。”

    “药农村?”童子一怔。

    朱瀚收起竹签:“断肠草混入柴胡,多半源于采收季的错采。山下药农若不识,便是病根。查根,先得去那里。”

    顾慎笑了一声,似在讥讽:“王爷要教农人辨草?好气力。”

    朱瀚看他:“你当年也是从山里起的手吧?”

    顾慎目光一暗,没再说话。

    风从山口下来,夹着潮意。

    药农村在半山腰,屋舍低矮,院墙用土块垒就,冬日草木枯黄,山坡上却还有几片晾药的棚子。

    夜色尚未散尽,村口就有几个挑担的药农站着,神色戒备。

    看到官差与火把,人人脸上都浮出惊惶。

    “别怕。”朱瀚上前,放下火把,抬手示意众人围在一起,“我不是来拿你们的货,也不是来罚的。是来教你们如何辨柴胡与断肠草,免得误采。”

    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药农挪了挪脚,有些不信:“爷们真不罚?”

    “若罚,何必挑夜路上山?”

    朱瀚道。他伸手从童子背篓里取出几株样本,一株是完整的柴胡,一株是断肠草,还有几株相似的野草。

    他用刀背剖开茎,指着纹理说:“柴胡的茎中空而光,断肠草的茎纤维密,折断处有丝。叶面也不同,柴胡叶脉纵直,断肠草叶脉细乱,如鱼骨。嗅味、断口、颜色,都要细辨。”

    他又取出少量密蒙花干粉,撒在断肠草碎末上,让众人闻:“这味能遮住苦涩,市上有人用以骗过不懂的人。你们若闻到这种带凉的香,不要信,只以眼辨。”

    老药农伸手摸了摸那截断口,指尖粗糙,眼眶竟有些红:“原来如此。这些年,常有商贾说我们眼拙,挑不准,还打了价。唉——”

    “价高也好,价低也罢,命是第一。”

    朱瀚道,“从今起,谁来收药,都先验。若有人逼你混货,你报县衙;若你们自己偷懒,我也不轻饶。”

    话音落下,四周静了一瞬,随即有人重重点头。

    童子从背篓里取出纸笔,画了几张简易的辨识图,分给药农。

    山坡上新出太阳,薄雾自山脊缓缓褪去,露出一线清亮的光。

    朱瀚转身要走,忽听背后老药农喊:“爷!还有一事。”

    他抬手指了指山另一头,“那边的坳子里,有人最近常去翻我们旧药圃的土,说是找老根。我们问,他不言,只给两文钱打发。”

    “何时?”

    “就这两月。”

    童子看向朱瀚:“会不会是顾慎的下手?”

    “去看看。”朱瀚道。

    坳子里风更硬,草皮被翻过的地方露出潮黑的泥。

    朱瀚俯身,指尖捻起一小撮土,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

    他往旁边挪了几步,看到一处刚挖过的浅坑,坑底有碎裂的陶罐片,边角粘着干涸的褐色残渍。

    “这是?”童子低声问。

    “藏货的老法子。”朱瀚捡起一片,放在鼻下闻了闻,苦味刺舌,

    “他们把坏草粉封在罐里,埋在旧圃,等到有人来收,就挖出来和好药混。”

    他直起身,遥望山脚,“这条线,怕是通着府城外的一处更大的库。”

    童子喉头滚动:“王爷,咱们又要下山?”

    “下山。”朱瀚道。他回望药农村,顿了一瞬,

    “你们收好了图样,按此辨别。明日我会差人再来,教你们用筛与细绳做简便的验草器。别怕官,怕毒。”

    他话音不重,落在院墙上、棚架上,落在每一个药农粗糙的手里。

    老药农拱手,眼里有光,粗声道:“谢王爷教。”

    回到县衙时,天已近午。

    顾慎被押在大堂,身上多了两道绳索,他不吭声,却一直盯着堂口的方向,好像在等人。

    朱瀚入堂,他抬了抬眼皮,轻轻吐出两个字:“来了。”

    “谁?”童子警觉。

    门口一阵骚动,几名差役挤开人群,押着一个穿青布长衫的中年人进来。

    那人头发梳得整齐,眉眼清秀,一副读书人模样。

    阿三在一侧看见他,竟惊得说不出话来。吕宝行则脸色“唰”地一变,低下头不敢看。

    “这是谁?”县令低声问。

    “府城永通的东家——顾履安。”顾慎笑了笑,慢慢抬起手腕上的绳子,“他才是你们要找的人。”

    堂上一时肃然。顾履安抬头,眼里并无惊慌,只淡淡作揖:“诸位,一场误会。”

    “误会?”朱瀚走下阶,停在他一尺之外,“你的号,收伪印泥,走断肠草粉,织账设局。你管这叫误会?”

    顾履安仍旧温声:“我是做买卖的,供货是否不合,该由验货之人负责。何况,地方药铺缺货,是我们解了他们的急。我不过是取其所需,市面自然有衡。”

    “市面之外,还有人命。”朱瀚说。

    顾履安笑容更淡:“王爷若要讲理,我自有理;若要办人,我也早备了罪。”他转头看了顾慎一眼,“你该跑快一些。”

    顾慎不看他,眼底却有一闪而逝的讥诮:“跑得再快,也跑不过王爷的竹签。”

    朱瀚一抬手,捕快会意,押顾履安下去单独看押。堂上众人心头的弦绷得发疼,谁都不敢先出声。

    “衙役。”朱瀚缓缓道,“将顾慎、顾履安、吕宝行、副吏,分押四处。

    账册、印泥、封签、药样一并封存。

    写告示,明日午后在城东校场当众验药,告知百姓,凡曾于同源行购药者,持方凭来换。府城也要去一趟,把‘永通’的库房一并查封。”

    县令忙不迭应下,心里却直打鼓:这样的大案,牵扯至少是几县,若惊动府衙,怕是要起风浪。

    可他抬眼见朱瀚的背影,忽然又觉得这风浪来得正好,来得该来。

    朱瀚站在阶前,眼帘垂下,像是在听院外冬日的风声。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回身对童子道:“备马,午后出发去府城。

    校场验药,你盯着。把那些图样也带去,教百姓辨一遍。”

    “遵命。”童子应声,翻身就走,脚下却有一种奇怪的轻快,好似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有了缺口。

    “把该疼的都记住。”他在心里说了一句,迈下最后一级台阶。

    堂外,街市有人探头张望。

    童子挽起袖口,正把一包包药材拆封、分堆。

    百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怯生生地举着药方,有人抱着孩子,有人牵着老人,嗡嗡的议论声在冬日的风里忽远忽近。

    “都别挤,凭方而来,依序站好。”

    童子提声,眼神不再怯,显得干练,“当场验,错了就换,当对了就盖印回去煎服。手里拿着同源行封签的先过来。”

    一个驼背老者第一步挪上来,双手捧着一包黄芩,嘴唇发抖:“小官爷,我家孙子咳得厉害,这东西我不敢给他喝……”

    童子接过,切开一角,倒出少许在白瓷碟里,用清水一润,捻起两段轻轻一搓,叶脉即现。

    他闻了闻:“这是好黄芩,别怕。”

    又把另一包“柴胡”挑开,低头看了一眼,眉头微蹙,转手放进“可疑”一列,“这包回头再验,你先拿这帖替换的,银钱不收。”

    老者连连点头,眼圈顿红:“谢……谢你。”

    旁边的年轻妇人抱着孩子挤上来,小儿额上还贴着刚换的帕子,脸烧得通红。

    童子俯身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用布蘸了清水轻轻擦过,转头道:“你家孩子应该不是断肠草那类毒,像是受了寒热相搏,若服了错配的方子也会见‘抽搐’。”

    他将妇人手里的一包“柴胡”拆开,指尖捻过,忽然将瓷碟凑到鼻下,又抬眼看向妇人,“你家是不是买完药后,伙计又塞了一小包‘花粉’给你,说加进去更灵?”

    妇人吓了一跳,连连点头:“是……他说是‘香花粉’,配着煎香些,孩子就肯喝。”

    童子将那小包拆开,粉香淡淡,一股凉意窜鼻。

    他抬手让周围人都闻了闻,沉声道:“都记住了,这是密蒙花粉。别人说什么‘更灵’,你要从鼻子里记住这个味。遇见这味,就当心,十个里头有九个是遮盖苦毒用的。”

    他将“花粉”掷进盆里,用水泡散,又把替换的药包递给妇人,“回去按方煎,别加任何东西。孩子若半个时辰后退不得烧,就来县衙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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