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五莲峰的山脚之下,这大半个月的旅途下来,众人马不停蹄地赶路,身子也略略有些乏了,安碧如的俏脸面色略显苍白,本就已经有了身孕,现在又跟着林三从遥远的顺天赶至叙州,饶是她武功高强,也略微有些承受不住。
林三拉着安碧如和仙儿的小手,看着安碧如的脸色,心中不住的心疼,同时又对祸害苗寨的彝人恼怒非常,若不是他们,自己的安姐姐何苦奔波千里?
“寒侬老爹!”早已有映月坞的咪多到五莲峰上报信了,寒侬老爹接到了圣姑和林三返乡的消息,早就领着寨子里的乡亲们在山腰下迎接了。看到了寨子中的苗人,林三心中也是大喜,大声的朝着寒侬老爹打着招呼。
“圣姑!你回来了!”寒侬老爹似是没听到林三的喊声,先是将手放在胸前,朝着安碧如施了一礼,又转头看向仙儿:“仙儿姑娘,你也来了?”
林三看到寒侬老爹的反应,当下也是闹了一个大红脸,好在他脸皮厚,也不放在心上,依然牵着二女的小手,朝着寒侬老爹笑了笑:“老爹,你们这段时间过得可还好啊?”
寒侬老爹见林三等人已经行到了跟前,本来想避开他们,可是见已经到了自己身前了,避不开了,只好没好气的对着林三说:“还好!托你的福,我这把老骨头还死不了!只是苦了...”
正待继续说,却听到安碧如和仙儿同时出言打断:“寒侬老爹!不怪相公(小弟弟)!他这不是来了么!”
寒侬老爹也是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我苗寨是欠了你这华家人的了!圣姑,仙儿姑娘,山腰上风大,我们还是回寨子里吧!”说到这,又开了一眼牵着二女的林三,顿了顿说道:“那个叫做阿林哥的华家人,跟着我一起走吧!”
叫阿林哥的华家人?林三对于这个称呼很无奈,摇了摇头,便跟着寒侬老爹一起上了山。只是别人不知道,被她牵着的安姐姐和仙儿,能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他的手在不住的颤抖,掌心中的汗不住的渗出,二女对视了一眼,却是将他的手又握紧了几分。
一行人走到了山寨之中后,寒侬老爹先安排人将他们的行李归置了起来,又安排人杀猪宰羊安排酒席,可是却丝毫不提依莲的下落,半句都没有跟林三说。
到最后,还是林三实在忍不住,将寒侬老爹拦了下来:“老爹!依莲在哪里?”
寒侬老爹冷眼打量了下林三:“真不知你这华家郎有什么好的?圣姑跟了你还不知足,还要来继续祸害我们的依莲咪猜,若你有情有意倒还罢了,只是你这人,一年也来不了苗寨几日,平日里连书信也不曾有过几封!实在恼人!若不是你是圣姑的小阿哥,我就...”
说完,寒侬老爹还挥了挥手中的拐杖,拐杖高高举起,似是要打在林三身上,可不知为何,却又放了下来。
“老爹,我知道我对不起依莲阿妹!”林三也不扭捏,不做作,“你若是想打,便打我好了,我阿林绝不皱下眉头,如果这样能让你们心中好受些,我便是受了这打又能如何?”
寒侬老爹听完了林三的话,长叹一声:“罢了罢了,我是老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管不了了,你去吧,依莲就在那栋吊脚楼里...”
说完,寒侬老爹便转身走了,那伛偻的身影,似乎是瞬间老了几岁。一阵山风吹来,寒侬老爹胸前的白胡子随着山风飘起,从身后看,竟有种说不出的悲凉感觉。
“姐姐,你陪我一起去吧...我有些害怕...”林三感到安碧如抓住了自己的手,声音中稍有些颤抖,也不敢回头看安碧如,只是剧烈颤抖的手掌出卖了他现如今的心情。
半晌不听安碧如的回答,林三回头看了看她,只见她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这是你的事!我不希望你因为我,改变你的判断和想法!”
林三苦笑着摇了摇头,放开了安碧如的玉掌,大步流星朝着刚刚寒侬老爹指给他的那座吊脚楼走去。
走到了门口,看到紫桐在一边悄悄的抹泪,林三心中就是“咯噔”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从心里升腾而起。
紫桐也看到了林三:“你进去吧!如果敢对不起依莲,我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你安然走出苗寨!”
林三站在门前深呼吸了一下,将手举起又放下,举起又放下,往复了几次,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把将门推了开来。
房门大开,林三朝里面看了看,里面漆黑一片,也不见掌灯,一股子的草药味道铺面而来。林三闻到这股子浓重的草药味,鼻子微微一酸,眼眶红了些许,但脚下的步子却无比的坚定,一步迈进了房中。
不多时,林三的眼睛就适应了面前的黑暗,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当中,摆放的物件并不多,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上放着一瓶香水,可看液面的话,只下去了很少很少的一点点,要知道这是自己五年前送给她的,由此可见依莲对这瓶香水的珍爱程度。
房子中的桌子上摆着一碗汤药,似是送来时间不短了,可是却一点也没动,还是满满的一碗。
林三鼻子一酸,将碗端了起来,走到了床边,原先那个十里八乡出了名的俊俏咪猜,现在的脸色却如同金纸一般,原本青春活力的娇躯,现在却伛偻着蜷缩在一条薄薄的被子当中,整个人就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
林三缓缓跪在了床前,本想出声叫喊,可话到嘴边又像是如鲠在喉,千言万语却只变成了两个充满哽咽的字:“依莲...”
本在睡梦中的依莲听到了这声呼喊,眼皮抖了一下,急忙睁了开来:“阿林哥...”
听到这声虚弱的叫喊,林三终于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原先嗓音清脆的百灵鸟啊!现在的嗓音却充满着沙哑和虚弱,金嗓子似是一去不复返了:“依莲,对不起,阿林哥来晚了!”
“阿林哥,是你么?你来了么?”依莲虽然虚弱,可听到了林三的呼唤,还是强挣扎着坐起了身子,“你来了,你终于来了!”说完,似是再也忍受不住,趴在了林三怀里嚎啕大哭。
林三搂着自己怀中那明显消瘦下去的娇躯,声音哽咽的道:“对不起,阿林哥来晚了,你受苦了!对不起,对不起...”虽强压着声音中那股子悲伤,可腮边的泪水却出卖了他。
“阿林哥,是依莲不好,依莲让你担心了!你是做大事的人,是依莲拖累你了!依莲对不起你...”说到这,依莲似是要哭晕过去一般,“可是...可是依莲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你,控制不住自己想去找你,控制不住自己想和你在一起!依莲好苦!依莲好难受!阿林哥,什么也别说,抱紧我,我怕你再走,我怕你再一次离开我!阿林哥!”
终于,林三再也忍不住,将依莲死死地抱在怀中,像是要揉进自己的身体当中一样:“我不会走!你放心,依莲!阿林哥不会走!阿林哥不会离开你!来,先别哭了,把药先喝了,喝了才能好起来!”
依莲抽泣着放开了怀中的林三,将他端在手中的碗接了过来,咕咚咕咚的三两口便将药喝进了肚子里。
林三看着面前虚弱憔悴的苗族阿妹,心中柔情四起,待她将碗中的药喝光之后,起身坐在了床沿,接过依莲手中的药碗,看着依莲被汤药弄得苦兮兮的小脸,伸出小舌头轻轻说了声“好苦”,林三微微一笑,用拇指将挂在依莲腮边的泪滴拭去后,将她轻轻搂在了怀里。
“依莲阿妹,多久了?”林三轻拍着怀中依莲的后背,出声问道。
依莲见到了心中朝思暮想的人儿,又喝下了一碗草药,精神稍稍有些恢复:“阿林哥,什么?什么多久了?”
“你还要瞒到我什么时候?”林三微微叹了口气,隔着被子将手放在了依莲的小腹之上:“这个小家伙多大了?”
依莲终于反应过来,苍白的脸上却飞上一丝红晕,看上去有种病态美,娇嗔道:“这个紫桐,说了不让她说与你听,到底还是让你知道了...”
林三听到了依莲的话,面孔一板:“如果不是紫桐,你又准备瞒到我什么时候?”
依莲似是眼泪又要掉下来,可怜兮兮的说道:“我只是不想让阿林哥分心,你有那么多正经事,你不应该被我所累的,我也不想用这个理由来让你放弃所有大事来陪我,我...”
“依莲你记住,我不是因为什么大事而不来找你。我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伟大。”林三此时的脸色无比的正经,“我这人,处处留情,朝秦暮楚,你也知道的。在你口中的正事,在我身上来说就是陪着自己的老婆们看看风景,聊聊天而已,说起来,我就是个烂人!身在福中不知福,让你天天在遥远的苗疆为我当初的承诺买单,我心里很愧疚。五年了,虽然每年我都回来,但是我却和你相处不了多久,平日间也不常给你书信,若不是安姐姐逼着我,我恐怕一年一回都不会保证,我对不起你,我承受不住你的爱...”
“阿林哥,你别说了,我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抱我抱得紧些,好冷...”未等林三说完,依莲像是累了一般,软塌塌的瘫在了林三的怀里,可苍白的脸上那丝满足的微笑,让人看着无比的心疼。
林三一开始还未觉得什么,可当他感到依莲身上逐渐攀升的体温,林三再也坐不住了,将依莲横身抱起,急忙冲出了吊脚楼,朝着寨子中大喊:“安姐姐!仙儿!快来!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