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却掷地有声。
“师父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软软不怕吃苦!”
她攥紧了小拳头,给自己打气:“爸爸要去的地方,软软也要去!不管有多远,不管有多难,软软都要去找爸爸!”
她不懂什么叫高原反应,也不懂一千公里有多远。
她只知道,那是爸爸在的地方。
爸爸为了找他的亲人,可以跑遍全国,跑了整整六年。那她为了找爸爸,跑一千公里,又算得了什么呢?
爸爸不怕苦,软软也不怕!
而且,她的卦象不会错的!不管那个叔叔叫什么名字,他就是她的爸爸!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等她找到了爸爸,当面问清楚就好了!
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却仿佛蕴含着巨大能量的身体,王建国和在场的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从这个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名为“信念”的东西。
那是一种,无论千难万难,都绝不退缩的执着。
王建国沉默了半晌,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伸手,摸了摸软软的小脑袋,眼神里满是怜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好孩子,”他说,“既然你非要去……叔叔帮你!”
王建国最终还是没拗过苏软软那双写满倔强的眼睛。
他向所长打了报告,又跟家里媳妇交代了好几天,最后,这个三十多岁的汉子,揣着所里凑的几十块钱和一沓子全国粮票,带着苏软软这个小小的“萌宝宝”,踏上了西行的路。
苏软软也给自己算了好几卦,这次她用了最精准的三枚铜钱一起算,
卦象显示这一路并不太平,而且卦象有些凶险,有了卦象的提醒,在苏软软的要求之下,王建国从一个中医店买了一排银针,虽然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萌娃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但是苏软软非常坚持,王建国也就没说什么了。
派出所的同事们都来送他们,往软软的小布包里塞了煮鸡蛋和玉米面饼子,叮嘱王建国路上一定要照顾好孩子。
王建国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保证把这小娃娃安安全全送到部队!”
而且,王建国确实是这么做的。
从平安镇出发,先是坐了好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中混合着汗味、烟味和各种食物的味道。王建国怕软软被挤着,就一直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用自己高大的身躯给她圈出一方小小的天地。
软软很乖,不哭也不闹。她把小脑袋靠在王建国宽厚的肩膀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下了火车,换长途汽车。
汽车是那种老式的解放牌,车斗里焊着两条长凳。一路开起来,发动机“突突突”地响,黑烟直冒,车身颠得像是要散架一样。
王建国紧紧地抱着软软,生怕她被颠下去。软软的小手也紧紧地抓着王建国的衣襟,小脸颠得红扑扑的,却还是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外面越来越荒凉的景色。
“叔叔,我们快到了吗?”
“快了快了,再坚持一下。”
这样的对话,在路上重复了无数次。
可是,这条路,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漫长和艰难。
汽车开到后面,连像样的土路都没有了,只剩下车轮压出来的两条辙。再往里走,汽车也进不去了。
他们只能下来,搭乘当地老乡的牛车。
牛车走得很慢很慢,车轮碾在石头上,“咯吱咯吱”地响。软软坐在铺着干草的车板上,小小的身体随着牛车的晃动而摇摆。她看着赶车的老乡爷爷,黝黑的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心里想着,爸爸是不是也在这样的路上走过。
牛车也只能送到一个叫“风口镇”的地方。从这里到软软她爸爸所在的驻地,还有最后三百多公里的路。
这时候,王建国这个常年坐在办公室里的汉子,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连着几天的舟车劳顿,吃的是干硬的饼子,喝的是凉水,睡的是车站或者招待所的大通铺。他的嘴上起了燎泡,脚底也磨出了血泡,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更要命的是,高原反应来了。
随着海拔越来越高,空气变得稀薄。王建国开始觉得头晕脑胀,像是戴了个紧箍咒,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他胸口发闷,喘不上气,走几步就得停下来歇半天。
他看着前面那个小小的身影,心里又急又愧。
出发前,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照顾好人家。可现在,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不如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娃。
苏软软其实也难受。
她的小脸没什么血色,嘴唇也干得起了皮。她也觉得头晕晕的,喘气也比平时费力。
但是,她没有喊苦,也没有喊累。
她的小脑瓜里,只有一个念头:爸爸就在前面了,软软要努力,加油,马上就能见到爸爸了!
她看到王建国叔叔脸色发白,扶着一块石头大口大口地喘气,连忙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掏出水壶。
“叔叔,喝水水。”她踮起脚尖,努力把水壶递到王建国嘴边。
王建国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叔叔不渴……你喝……”
“叔叔喝!”软软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持,“师父说了,身体不舒服的时候,要多喝水水!”
王建国看着她那双认真又担忧的眼睛,心里一暖,只好就着她的手喝了两口。
喝完水,他刚想站起来继续走,却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倒在地上。
“叔叔!”软软吓了一跳,连忙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扶住他。
可她人太小了,根本撑不住一个成年男人的重量,急得快要哭了。
“叔叔,你别吓软软呀!你等等,软软给你看看!”
她把王建国扶到一块大石头上坐好,然后伸出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搭在了王建国的手腕上。
她闭上眼睛,小眉头微微蹙起,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王建国头晕眼花,也没力气阻止,心里还觉得这孩子是在过家家。可下一秒,他就被软软的话给惊住了。
“叔叔,你气虚血瘀,心脉不畅,加上水土不服,所以才会头晕晕,喘不上气气。”软软睁开眼睛,一本正经地说道。
“叔叔,你有轻微的哮喘,只是在平地里没太明显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