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的夜,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下,暗流汹涌到了极致。
关羽自那夜从尚书台回来后,便下令府中戒备,所有亲兵甲不离身,刀不离手。他本人则坐在正厅之中,青龙偃月刀横于膝上,烛火映照着他冷峻的面容和半开半阖的丹凤眼。他没有睡,也无法入睡。体内那股属于曹操的“馈赠”之力缓缓流淌,带来温暖与平静,却也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他的心神,让他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有着一种模糊而确切的预感。
他在等。等一个结果,等一个信号。
荀彧的尚书台同样灯火未熄。他收到了曹操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手令,展开一看,上面只有简短的八个字:“朕悉,卿可便宜行事。”
“便宜行事”……司空将生杀大权,完全授予了他。
荀彧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清明。他并非嗜杀之人,但为了大局稳定,为了前线战事,有些鲜血,必须流淌。
他唤来心腹将领史涣,低声下达了一系列命令。许都各城门守将悄然更换,虎贲卫、羽林卫中部分可疑的军官被以各种名义调离岗位,取而代之的是绝对忠诚于曹操的夏侯楙(夏侯惇之子,时在许都)所部精锐。一张无形的大网,在夜色中悄然撒开,只待鱼儿撞入。
而此刻,董承、吴子兰、种辑等人,却如同蒙眼的困兽,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依旧在为那场注定失败的宫变做最后的准备。
……
子时刚过,正是人最困倦之时。
皇城东侧,一个专供运送杂物的小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数十名身着黑衣、手持利刃的死士,在董承家将的引领下,如同鬼魅般潜入宫中。与此同时,宫墙之外,吴子兰、种辑也各自纠集了数百家兵部曲,埋伏在预定地点,只待宫内信号,便里应外合,冲击宫门,接应董承控制皇帝。
董承亲自带领死士,沿着预先探查好的路线,直扑皇帝寝殿。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汗水浸湿了紧身衣,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是恐惧,更是孤注一掷的疯狂。
然而,他们刚刚穿过一道回廊,四周原本寂静的黑暗处,骤然亮起无数火把!将周围照得亮如白昼!
“董承!尔等欲要谋逆耶?!”
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史涣顶盔贯甲,手持长枪,率领大批甲胄鲜明的虎贲卫士,从四面八方涌出,将董承一行人团团围住!弓弦拉满的咯吱声令人牙酸,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闪烁着死亡的寒光。
中计了!
董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浑身冰凉!他身边的死士们也一阵骚动,面露惊恐。
“杀……杀出去!”董承绝望地嘶吼,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但回应他的,是史涣冷酷的挥手:“放箭!”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瞬间覆盖了董承等人所在区域!惨叫声、利刃入肉声、身体倒地声不绝于耳!那些黑衣死士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汉白玉的台阶和廊柱。
董承挥舞长剑格挡,但他武艺本就寻常,如何挡得住这军中强弓硬弩?片刻之间,他身中数箭,如同一个破败的稻草人,踉跄几步,重重栽倒在地,鲜血从他身下汩汩流出,瞪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恐惧与难以置信。
他到死都不明白,为何计划会泄露得如此彻底!
几乎在宫内动手的同时,宫墙外的吴子兰、种辑也听到了宫内的喊杀声和警钟声,他们误以为是董承得手发出的信号,立刻率领家兵冲向宫门!
“清君侧!诛国贼!”
乌合之众的呐喊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空虚的宫门,而是夏侯楙率领的、以逸待劳的曹军精锐!
“逆贼授首!杀!”
夏侯楙年轻气盛,一马当先,手中长刀挥舞,如同虎入羊群!他麾下的士卒皆是百战老兵,结阵而战,如同铜墙铁壁,瞬间就将混乱冲来的吴子兰、种辑部众冲得七零八落!
战斗,或者说屠杀,几乎是一面倒的。
吴子兰被夏侯楙一刀斩于马下,种辑见大势已去,试图逃跑,被乱箭射成了刺猬。他们的家兵部曲,或死或降,顷刻间土崩瓦解。
许都的夜空,被火光和鲜血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
……
关羽府邸。
他依旧端坐厅中,外面的喊杀声、惨叫声隐隐传来,如同遥远的雷鸣。他膝上的青龙刀,在烛火下反射着幽冷的光泽。自始至终,他未曾动过一下,仿佛一尊沉默的山岳。
直到天色微明,喊杀声彻底平息,只剩下零星的搜捕和哭喊声时,一名亲兵才快步进来禀报:“将军,叛乱已平。董承、吴子兰、种辑及其党羽,尽数伏诛。荀令君已下令全城戒严,搜捕余孽。”
关羽缓缓睁开丹凤眼,眼中没有丝毫波澜,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结果。
“知道了。”他淡淡应了一声,挥退了亲兵。
他起身,走到院中。黎明的曙光刺破了夜幕,洒在许都的屋脊瓦楞上,也照亮了街道上尚未完全清洗干净的血迹。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提醒着昨夜发生的一切。
他抬头,望向皇城的方向。那里,曾经寄托了无数汉室忠臣梦想的皇帝,此刻不知是何心情?
就在这时,他体内那股一直缓缓流淌的、属于曹操的“馈赠”之力,忽然毫无征兆地、轻微地躁动了一下!仿佛被远处皇城之中,某种更加庞大、更加古老、却带着惊惶与衰颓气息的存在所吸引!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官渡前线的沈渊,正在营帐中观摩地图,体内那黑色的【渊噬之力】漩涡,也猛地加速旋转起来!一股远比之前吞噬关羽气运时更加浩瀚、更加精纯,带着真龙紫气与腐朽王朝暮气的能量,如同受到牵引般,跨越了空间的距离,丝丝缕缕地汇入漩涡之中!
是汉室龙气!是刘协身上那因为这场未遂政变、因为权利的再次失落而剧烈动摇、逸散的本源龙气!
虽然隔着遥远距离,吞噬到的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但这一丝龙气入体,带来的效果却是前所未有的!
沈渊只觉得浑身一震,仿佛某种无形的枷锁被打破了一丝!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精神力量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增长,甚至连视野都似乎变得更加开阔!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与这片天地之间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了!
他甚至能模糊地“看”到,许都上空,那原本盘踞的、代表着汉室气运的淡金色光柱,此刻明显黯淡、摇晃,边缘处不断有细微的紫金色光点逸散出来!
“龙气……”沈渊眼中闪过一丝灼热与贪婪。吞噬武将气运,只能增强自身实力;而吞噬这代表天命所归的龙气,增加的,却是命格!是位格!是问鼎天下的资格!
这才是【反派逆袭系统】和【渊噬之力】真正可怕的地方!逆袭的,不仅仅是剧情,更是……天命本身!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激荡,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汉室四百年积累,龙气虽衰,却非一时所能尽吞。需要更多的动荡,更多的……“契机”。
但他的目光,已经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方向。
……
许都,皇宫。
刘协蜷缩在龙榻之上,用锦被紧紧裹住自己瘦弱的身体,瑟瑟发抖。外面的喊杀声、惨叫声,他听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董承他们失败了,而且败得如此彻底,如此迅速。
一种彻骨的寒意,将他紧紧包裹。他仿佛能看到,曹操那双冰冷而洞悉一切的眼睛,正透过无尽的虚空,冷漠地注视着他。
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最后的希望,最后的挣扎,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如此不堪一击。
泪水,无声地从他苍白的脸颊滑落,滴落在明黄色的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而此刻,站在自家庭院中的关羽,也缓缓收回了望向皇城的目光。他感受着体内那丝因龙气逸散而引起的、微不可察的共鸣与躁动,又很快被曹操的“馈赠”之力抚平。
他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清晨空气,丹凤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湮灭。
力量,才是这个乱世唯一的真理。
而能给予他力量,掌控他命运的,只有远在官渡的那位……深不可测的司空。
他转身,走回厅内,声音平静无波:
“传令,闭门谢客,静养伤势。”
许都的血色黎明已经过去,但这场风暴所带来的影响,才刚刚开始发酵。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官渡前线的空气也已紧绷如拉满的弓弦。
沈渊站在瞭望台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对面袁绍连绵百里、旌旗蔽日的营寨。袁军兵力数十倍于己,即便连折颜良、文丑两员上将,其根基依旧雄厚。对峙已近两月,军中存粮日渐消耗,后勤补给的压力如同阴云,笼罩在每一个曹军将领心头。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己方军营上空弥漫的士气,如同风中残烛,虽未熄灭,却已摇摆不定。而对面袁军营地上空,那代表着军心士气的光晕虽然因前番败绩黯淡了些许,却依旧庞大厚重,尤其是其中一处——位于袁军大营后方偏西方向的乌巢,那里升腾起的“气运”光晕带着丰沛、饱满的粮草气息,正是袁军的命脉所在!
【信息检索】功能被动触发,结合探马回报与他对历史的记忆,乌巢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奉孝,元让(夏侯惇),公明(徐晃)。”沈渊回到中军大帐,点将之声沉稳有力,“袁绍粮草,尽屯于乌巢,守将淳于琼,性骄而疏。此乃天赐良机,破敌便在近日!”
郭嘉眼中精光一闪,他早已看出乌巢是关键,只是没想到司空如此果断。夏侯惇、徐晃则精神一振,连日对峙的憋闷仿佛找到了宣泄口。
“末将愿往!”夏侯惇独眼圆睁,声若洪钟。
“不,”沈渊却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一直沉默伫立的关羽身上,“云长,你伤势如何?”
关羽出列,抱拳道:“回司空,已无大碍。”他肋下的伤口确实愈合得奇快,连医官都啧啧称奇,唯有他自己知道,这与体内那股时刻流转的“馈赠”之力脱不开干系。
“好!”沈渊抚掌,“便由云长为主将,元让、公明为副,引五千精锐步骑,人衔枚,马勒口,多带火油硝石,趁夜绕道奔袭乌巢!焚其粮草!”
以关羽为主将!众将皆是一怔。奔袭乌巢,乃是此战关键,凶险异常,竟交给降将未久的关羽?
关羽自己也微微一愣,丹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这是何等的信任?还是……又一次的考验?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沉声道:“羽,领命!必不负司空所托!”
“吾非不信元让、公明之勇,”沈渊看向夏侯惇和徐晃,语气缓和,“然云长新立大功,威震河北,由他领兵,可令将士用命,亦可惑袁军耳目。你二人需全力辅佐云长,不得有误!”
这话既是解释,也是安抚。夏侯惇、徐晃对视一眼,拱手应诺:“末将遵命!”
计议已定,众人各自准备。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天。
关羽、夏侯惇、徐晃率领五千精心挑选的悍卒,如同暗夜中潜行的狼群,悄无声息地绕过袁军正面防线,借着复杂地形的掩护,直扑乌巢。
沈渊坐镇中军,心神却与远去的部队隐隐相连。他能模糊地感知到关羽那坚定而炽烈的“将星”气运,正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划破黑暗,指向目标。他并未再次动用【渊噬之力】,此刻需要关羽保持巅峰状态,完成这决定性的一击。吞噬,需待功成之后。
……
乌巢,袁军粮草重地。
守将淳于琼,曾与曹操同为西园八校尉,资历颇老,如今更是深受袁绍信任,委以看守粮草重任。此刻,他正与几名部将在营中饮酒,营寨外围的警戒虽未松懈,但内部却因长久对峙而显得有些麻痹。谁也想不到,曹军敢以如此劣势兵力,深入后方,奔袭这重兵守卫之地。
“报——!”一名哨探慌张闯入,“将军!西南方向发现不明军队,正快速接近!”
淳于琼醉眼惺忪,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慌什么!定是主公派来的运粮队或是巡哨兵马!大惊小怪!”
他话音未落,营寨西南角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火光骤然亮起!
关羽一马当先,赤兔马如同红色闪电,瞬间冲垮了简陋的栅栏!青龙偃月刀在火光映照下化作一道死亡旋风,所过之处,袁军人仰马翻!他憋了一股劲,要将许都那些纷乱思绪,将体内那莫名的躁动,尽数倾泻在这敌营之中!
“关羽!是关羽!”袁军士卒认出那绿袍赤马的身影,顿时魂飞魄散!颜良文丑的阴影尚未散去!
夏侯惇、徐晃各率一部,左右掩杀,曹军悍卒如同虎入羊群,见人就砍,见帐就烧,并将携带的火油硝石疯狂抛洒!
火!冲天的大火瞬间燃起!干燥的粮垛、营帐遇火即燃,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整个乌巢化作一片火海!烈焰舔舐着夜空,将半边天都映成了赤红色!
“我的粮草!!”淳于琼的酒瞬间醒了,连滚爬爬地冲出大帐,看到眼前的景象,发出绝望的嚎叫。他试图组织抵抗,但军心已乱,士卒只顾逃命,哪里还能结成阵势?
关羽目光锁定中军大旗下的淳于琼,赤兔马腾空而起,跨越燃烧的障碍,青龙刀带着凄厉的呼啸,直劈而下!
“噗——!”
淳于琼连同他身旁的几名将领,被这凝聚了关羽全部精气神的一刀,连人带甲胄劈为两段!鲜血内脏洒落一地,瞬间被烈焰吞噬!
主将授首,粮草被焚,乌巢守军彻底崩溃。
……
袁绍中军大营。
正在酣睡的袁绍被亲兵惊慌叫醒:“主公!不好了!乌巢方向大火冲天!”
袁绍冲出大帐,看到那天边刺目的红光,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在地!
“乌巢……粮草……”他声音颤抖,充满了无尽的恐慌。粮草一失,百万大军顷刻间便成饿殍!
“主公!速派兵救援啊!”谋士沮授急道。
“救援?对!救援!”袁绍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张郃!高览!命你二人速率精兵,驰援乌巢!”
大将张郃、高览领命而去。然而,他们刚刚离开大营不久,郭图却在袁绍耳边低语:“主公,张郃、高览素来与颜良文丑不睦,今见我军失利,恐其心生异志,此去救援,万一……”
袁绍本就心乱如麻,闻言更是疑心大起,竟又派人传令催促张郃、高览速战速决,言语间颇多猜忌。
前方,乌巢火势已不可控制。张郃、高览赶到时,只见一片火海废墟,以及正在有序撤退的曹军。关羽横刀立马,断后阻敌,夏侯惇、徐拱卫两翼,曹军虽经激战,却阵型不乱。
张郃、高览见救援无望,又接到袁绍那充满猜忌的催战令,心中一片冰凉。
“袁公听信谗言,猜忌我等,此战已败,回去亦是死路!”高览愤然道。
张郃看着对面严阵以待的关羽,又回想袁绍平日的昏聩,长叹一声:“非我等不忠,实乃天意如此!降了吧!”
……
官渡曹军大营。
沈渊看着乌巢方向那映红夜空的火光,感受着袁绍大营那骤然混乱、衰颓下去的气运,知道大局已定。他体内那黑色漩涡因为感应到敌方整体运势的崩塌而微微雀跃。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系统提示音响起:
[叮!检测到关键历史节点‘乌巢焚粮’已完成,世界线大幅扭转!袁绍势力气运急剧流失!宿主可尝试引导吸收逸散气运,或锁定关键人物进行吞噬!]
引导吸收?锁定关键人物?
沈渊目光一闪,立刻有了决断。他集中精神,催动【渊噬之力】,那黑色漩涡的吸力不再针对关羽,而是如同无形的蛛网,悄然蔓延向整个战场,尤其是袁绍大营和溃败的乌巢方向!
顿时,丝丝缕缕驳杂却庞大的气运能量——败军的恐惧、绝望,袁绍势力的衰颓运势,甚至包括乌巢被焚时那毁灭性的能量——如同百川归海,纷纷涌入他体内!虽然这些气运远不如关羽的“将星”气运精纯,更无法与那丝龙气相比,但胜在量大管饱!黑色漩涡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炼化,反馈出的能量让他周身气息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凝实!
他感到自己的力量在飞速增长!这是一种掌控全局、吞噬天地的快感!
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两支代表着“良将”气息的光团,正在从袁绍大营方向,向着己方营地靠近——是前来投降的张郃、高览!
而另一边,完成焚粮任务、正率军押解部分俘虏和缴获返回的关羽,其周身那本就璀璨的“将星”气运,因为这场决定性的胜利,更是如同被投入炉火的精钢,被锤炼得更加耀眼、更加凝练!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发生质的蜕变!
是吞噬张郃、高览这新降之将尚不稳定的气运,稳固自身增长的力量?
还是……再次对已达巅峰的关羽,进行最后的“收割”,助其完成蜕变的同时,也攫取那最精华的部分?
两个选择,代表着两条不同的命运岔路,摆在了沈渊面前。
他站在营帐门口,望着远处凯旋而归的部队最前方,那抹越来越清晰的绿袍赤马的身影,眼中幽光闪烁,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