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面进攻的号角如同死神的咆哮,撕裂了战场的喧嚣。
蓄势已久的曹军伏兵,如同决堤的洪流,从四面八方涌向陷入混乱的文丑军。张辽、徐晃、夏侯惇等将领各率本部,如同数把尖刀,狠狠楔入敌阵,将本就因主将被缠住而指挥不灵的河北军切割、包围。
战场局势,瞬间倾斜!
而此刻,与文丑激斗正酣的关羽,却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
就在那号角响起的前一瞬,那股莫名的、源自生命本源的虚弱感达到了顶峰,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空落落的,带着一种冰冷的残缺感。这感觉让他招式间的沛然之力为之一滞,丹凤眼中那燃烧的战意也仿佛被浇了一盆冰水,光芒黯淡了几分。
“死!”
文丑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他虽不知缘由,但野兽般的直觉让他发出了最狂暴的攻击!长枪舍弃了所有花巧,凝聚全身之力,如同一条暴起的黑色巨蟒,直刺关羽心窝!枪尖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尖啸!
这一枪,快!狠!准!凝聚了文丑所有的愤怒、仇恨与毕生功力!
若是片刻之前,气势正处于巅峰的关羽,或许能轻易化解甚至反杀。但此刻,那股莫名的虚弱感让他的反应慢了微不足道的一丝,手臂回防的力量也弱了那么一分!
“噗——!”
利器入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
青龙偃月刀的刀锋,在千钧一发之际,险之又险地劈开了文丑的枪杆,但去势已尽的刀尖,终究没能完全格开那凝聚了文丑全部力量的枪刺!冰冷的枪刃擦着关羽的肋骨划过,带起一溜血光,撕裂了铠甲与衣袍,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剧烈的疼痛让关羽闷哼一声,脸色瞬间一白。与此同时,文丑那被劈开的半截枪杆,也狠狠砸在了他的肩甲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但也正因这以伤换命的搏杀,文丑全力一击之后,胸前空门大开!
“呃啊!”
关羽强忍着剧痛和那诡异的虚弱感,丹凤眼中凶光爆射,被激起的狠厉压过了那丝不适!他借着赤兔马前冲之势,青龙刀顺势一个回旋,刀光如同新月,划过一道凄艳的弧线!
“咔嚓!”
文丑脸上的狰狞与得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恐惧与难以置信。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一道迅速扩大的血线,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下一刻,他的上半身沿着血线缓缓滑落,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河北第二名将,文丑,殒!
然而,斩杀了文丑的关羽,却并未感到多少胜利的喜悦。伤口火辣辣地疼痛,那诡异的虚弱感依旧萦绕不去,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从灵魂深处泛起。他拄着青龙刀,骑在赤兔马上,微微喘息,看着四周喊杀震天、河北军兵败如山倒的景象,心中竟是一片空茫。
这场胜利,似乎……代价有些沉重。
高坡之上,沈渊缓缓收回了目光。体内那黑色漩涡因为饱餐了关羽那精纯的“将星”气运,正传递出温暖而满足的悸动,反馈的力量滋养着他的肉身与精神,甚至连久违的头风痛都似乎减轻了许多。
他能清晰地“看”到,下方战场上的关羽,虽然斩将立功,但其周身那原本灼灼如烈日的“气运”光焰,明显黯淡了一截,仿佛被蒙上了一层薄灰。这正是【渊噬之力】掠夺后的痕迹。
“差不多了。”沈渊心中暗道。一次性吞噬过多,恐伤其根基,反为不美。细水长流,方是正道。而且,经过此番“并肩作战”与“救命之恩”,他与关羽之间的羁绊,将更加牢固。
“传令,全力追击,务必扩大战果!救治关将军!”他沉声下令,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
战斗持续到黄昏方才彻底结束。八万河北军,被斩首万余,俘虏数万,余者皆溃散逃命。缴获的军械、粮草、马匹不计其数。
曹军大营,一片欢腾。连续阵斩河北两员顶尖上将,挫败袁绍近二十万大军,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辉煌胜利!
中军大帐内,医官正在为关羽处理伤口。酒精擦拭过深可见骨的伤口,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但关羽只是眉头微蹙,哼都未哼一声。他的目光有些游离,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渊走进帐内,挥手让医官退下,亲自拿起一旁干净的白布和金疮药。
“司空,不可!”关羽欲要起身。
“勿动。”沈渊按住他的肩膀,力道沉稳,不容拒绝。他仔细地将药粉洒在关羽的伤口上,动作熟练而轻柔,仿佛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云长为我军立下不世之功,负此重伤,操心中愧疚。”
他的指尖偶尔触碰到关羽的皮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渊噬之力】的冰凉气息。那气息拂过伤口,竟让那火辣辣的疼痛减轻了几分,但同时,也让关羽灵魂深处那丝虚弱感更加清晰。
关羽垂下眼睑,看着曹操为自己包扎时那专注而真诚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恩情如山,信任如海,甚至不惜以身犯险,亲自指挥,为自己创造决胜之机……这份知遇之恩,确实沉重得让他难以背负。
可是……为何心中总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滞涩与空洞?仿佛失去了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
“羽……愧对司空厚爱,未能阵斩文丑于马下,反累司空担忧。”他低声道,这话半是谦逊,半是真实感受。与斩颜良时的酣畅淋漓相比,斩文丑这一战,打得憋屈而诡异。
“云长何出此言?”沈渊包扎好伤口,替他拉上衣袍,语气郑重,“颜良、文丑,皆世之虎将,云长连战连捷,斩此二獠,已足令天下震动!袁绍闻之,必肝胆俱裂!此乃擎天之功!些许小伤,静养即可,切勿挂怀。”
他话语中的肯定与推崇,如同暖流,缓缓注入关羽那因莫名虚弱而有些冰冷的心田。那丝滞涩感,似乎被这“暖流”冲淡了一些。
是啊,功成名就,扬名立万,不正是自己所求吗?为何还要纠结于那丝莫名的感受?或许,只是激战后的脱力与伤势影响吧。关羽如此告诉自己,强行将那份异样压了下去。
“多谢司空。”他再次拱手。
就在这时,郭嘉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凝重,低声道:“司空,许都急报。”
沈渊眉头微皱,接过郭嘉递来的密信,快速浏览起来。信是荀彧亲笔所写,字迹依旧工整,但笔画间却透着一股隐忧。
信中提及,皇帝刘协近日染病,太医院诊治效果不佳。而与此同时,许都城内,关于曹操“威福日甚”、“欺凌主上”的流言悄然兴起,虽未形成风潮,但背后似乎有某些“汉室忠臣”的影子在暗中推动。荀彧建议曹操,在取得对袁绍的关键性胜利后,最好能适时回师许都一趟,既可安定后方,也可探望皇帝病情,以堵悠悠众口。
“陛下染病……流言四起……”沈渊放下密信,眼中寒光闪烁。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历史的惯性,或者说,那些不甘心失去权力的旧势力,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官渡之战正进行到关键时刻,袁绍主力尚未受损,此时回师,岂不前功尽弃?
但许都若乱,后院起火,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他看了一眼身旁因失血和气运被噬而脸色苍白的关羽,又看了看地图上标注的袁绍主力位置,一个计划迅速在脑中成型。
“奉孝,云长,”他抬起头,目光锐利,“文丑虽死,袁本初主力尚存,大战在即。然,许都亦不容有失……”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充满决断:“我意,由云长统领本部及部分兵马,押解俘虏、缴获,先行返回许都休整,并……协助文若,稳定局势,护卫陛下安全!”
此言一出,关羽和郭嘉皆是一怔。
让刚刚立下大功、正值用人之际的关羽回后方?这……
关羽丹凤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连续激战,加上那莫名的虚弱和伤势,他确实需要时间休养。而且,远离这杀戮战场,或许能让他理清心中那纷乱的思绪。
“羽,领命。”他沉声应道。
郭嘉眼中则闪过一丝了然,他明白了曹操的深意。既安抚了受伤的功臣,又派了一员足以震慑宵小的猛将回援许都,一举两得。
“司空英明。”郭嘉微微躬身。
沈渊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帐外漆黑的夜空。
前方,是袁绍的百万大军。
后方,是暗流涌动的许都。
而他,刚刚吞噬了关键的气运,力量正在稳步增长。
这场席卷天下的风暴,越来越有趣了。
只是,不知那许都城中,等待关羽的,究竟是安稳的休养,还是……另一场更加凶险的暗战?
关羽抚摸着肋下包扎好的伤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曹操指尖的冰凉。他隐隐感觉到,返回许都,或许并非单纯的休整那么简单。
忠义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新的漩涡,已悄然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