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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真相大白

    审讯室的白炽灯带着嗡嗡的电流声,把徐丽霞的脸照得像张浸了水的宣纸,连毛孔里的怯懦都无所遁形。暖气管道在墙角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她右手腕那道蜈蚣状的旧伤疤在铁栏杆投下的阴影里忽明忽暗 —— 那是去年深秋试图翻后墙逃离贾**时,被碎玻璃划开的伤口,缝了七针,此刻倒成了她 “受害者” 身份的最后遮羞布。

    陈建国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叩击,节奏平稳得像倒计时的钟摆。他没有急着问话,先从牛皮纸袋里掏出个搪瓷杯,往里面倒了半杯冒着白汽的热水推过去。杯壁上印着的 “劳动模范” 字样已经剥落,那是老周牺牲前给他的遗物。等徐丽霞的手指不自觉地凑近杯口取暖时,他才把一叠塑封的照片推过冰凉的审讯台,最上面那张恰好停在她眼前 —— 地窖深处挖出的碎花衬衫碎片上,一枚氧化发黑的蝴蝶胸针嵌在领口,翅膀的纹路还能看出鎏金的残痕。

    “1990 年 3 月 17 号,讷河火车站候车厅第三排座椅,你搭识了浙江商人周明远。” 陈建国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进徐丽霞的耳膜,“他给女儿买的这枚胸针,你戴了整整半年。李秀华的生日宴上,张艳问你哪儿来的,你说捡的;去年四月你去黑市换粮票,还想把胸针当掉,老板说氧化得厉害不值钱,你当场就哭了。” 他从照片堆里抽出张粮票存根,“这是当时的交易记录,指纹还在上面,要比对吗?”

    徐丽霞的喉结剧烈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都浑然不觉。四个月来,她从最初哭诉被贾**胁迫的 “受害者”,到被陈建国用火车票存根、黑市老板证词、甚至张艳生前的日记拆穿 “帮凶” 身份,心理防线早已千疮百孔。可此刻这枚胸针,让她突然想起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商人临死前的模样 —— 他蜷缩在地窖角落,胸口插着半截凿子,手里死死攥着张全家福,照片上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笑得和胸针上的蝴蝶一样灿烂。

    “地窖最里面…… 西北角第三块石板是松的,底下有十六具……” 她突然捂住脸崩溃大哭,声音透过指缝碎成碴子,“贾**杀李秀华那天夜里,我躲在柴房柴堆里,听见石板撬动的声音。扒着门缝看见他往里面埋尸体,还有些用白布包着的‘零件’,被刘军装在面包车里拉走了。那车是松花江牌的,后窗贴着红底金字的‘福’字贴纸,边角卷起来了。”

    审讯室的铁门被推开道缝,副队长王强的影子斜斜地投进来。走廊里飘着浓重的烟味,他进来时狠狠抹了把冻得通红的脸,烟蒂在指间积了长长一截灰:“老陈,42 具尸体已经对上失踪人口笔录,徐丽霞的口供够判贾**死刑十回了。省厅督查组下午就到,局长刚才把我骂了一顿,说家属都堵到省厅门口了,差不多得了。”

    陈建国没回头,目光落在窗外结了冰的讷谟尔河上。河面冻得透亮,能看见冰层下蛰伏的枯草,三个月前就是在这儿的冰窟里,他们捞起了第一具无名男尸。死者鼻腔残留的乙醚成分,和三年前牺牲的战友老周尸检报告里的麻醉剂完全一致 —— 老周当年追查跨区域器官贩卖案时失踪,最后一次通话只留下 “小梅”“李医生” 两个词,连全尸都没找齐。他摸出胸口口袋里的旧笔记本,那是老周的,扉页上写着 “真相藏在细节缝里”。

    “刘军的上线没露头,这案子就不算完。” 陈建国指尖划过案情板上的红线,那些线条从讷河辐射到哈尔滨、杭州,最后在一张模糊的一寸照片上打了个问号。照片上的男人戴金丝眼镜,是从刘军家搜出的旧物,背面写着 “李” 字,“徐丽霞说的‘零件’是肾脏和眼角膜,1989 年至今,全国至少有七起类似的器官失踪案,受害者都是 Rh 阴性血。” 他突然停顿,指尖在 “1989 年 10 月” 这个日期上敲了敲,“徐丽霞前三次口供,每次提到这个月都要摩挲手腕伤疤,像在掩饰什么。”

    技术队很快从积灰的铁皮柜最底层翻出了 1989 年第四季度的失踪人口档案。陈建国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拂过泛黄的纸页,突然停在一张边角磨损的照片上:齐耳短发的姑娘穿蓝色工装,胸前别着枚一模一样的蝴蝶胸针,名字栏写着 “小梅”,职业是讷河棉纺厂化验员。档案里夹着张体检表,血型一栏赫然写着 “Rh 阴性 AB 型”—— 和老周最后追查的器官贩卖案受害者血型完全一致。

    “贾**的前女友,1989 年 10 月 10 日报案失踪,报案人正是贾**本人。” 陈建国的指尖在照片边缘摩挲,突然想起老周失踪前的最后一通电话,信号断断续续的,却清晰传来 “小梅…… 棉纺厂…… 血型特殊……”。他立刻翻找棉纺厂的旧档案,在 1989 年 9 月的考勤表上,小梅连续三天请假,备注栏写着 “赴哈市就医”。

    第二天清晨五点,天还没亮透,陈建国带着技术队直奔贾**租住在城郊的老房子。房东老两口裹着棉袄在门口发抖,老太太的冻疮冻得发紫,拉着陈建国的袖子絮叨:“这屋子邪性得很,去年冬天总听见地窖里有‘咚咚’的闷响,贾**说在腌酸菜。前儿个我扫雪,看见他往地窖搬石板,上面沾着黑红色的东西,他说那是猪血,可我闻着有股铁锈味。”

    地窖入口藏在厨房柴火堆后面,掀开厚重的棉门帘,霉味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技术人员用洛阳铲撬开西北角的石板,底下的土层突然塌陷,露出十六具残缺的骸骨。最上面那具的颈椎处有明显的钝器伤痕,形状和老周尸检报告里的伤口完全吻合,骸骨旁还散落着半张病历单,“李” 字签名被划得模糊,却能看清 “1989 年 10 月 12 日” 的日期 —— 正是小梅失踪的第三天。

    “贾**不是单纯复仇。” 陈建国蹲在骸骨旁,指尖拂过泥土里的碎布片,那是棉纺厂的工装布料,“他一开始是为了查小梅的死因,找到刘军后被拉下水 —— 用受害者器官抵偿三万块赌债,刘军则给他提供‘李医生’的假线索。” 他在黑板上画了个圈,把 “小梅”“老周”“16 具骸骨”“李医生” 都圈进去,突然用粉笔在 “赌债欠条” 和 “病历单” 之间画了条直线,“这张病历单的字迹,和贾**家搜出的赌债欠条字迹一致。你看‘李’字的起笔,都是先顿笔再拉锋,连顿笔的力度都一样,是同一个人写的。”

    王强凑过来一看,果然如此:“这小子还会伪造病历?”

    “不是伪造,是故意留下线索。” 陈建国眼神锐利,“他知道早晚会被抓,想把水搅浑,让我们以为真有个‘李医生’在背后指使。”

    1 月 15 日的审讯室气氛凝滞如冰。贾**终于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满脸胡茬掩盖不住眼底的阴鸷。当陈建国把蝴蝶胸针放在桌上时,他突然笑了,声音像生锈的铁片摩擦:“你们找到小梅了?她是不是还戴着这个?当年我说要娶她,她非要去哈尔滨找那个‘李医生’看病,说看完病就回来。”

    “她的骸骨在你家地窖,颈椎被打断,和我战友老周一样。” 陈建国把病历单拍在桌上,“刘军告诉你小梅是被李医生所杀,让你用受害者器官换线索,其实你早就欠他三万块赌债,1989 年 9 月就开始帮他物色目标了。小梅发现后要报警,你就杀了她,对不对?”

    贾**的笑容僵在脸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沉默了足足十分钟,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李医生在哈尔滨南岗区开诊所,叫‘杏林堂’,门口种着白玫瑰,他手上至少有二十条人命,当年小梅就是……”

    “你在撒谎。” 陈建国突然打断他,把一份电报码对照表推过去,“我们在你家炕洞里找到了这个。老周以前教过我看电报码,你记的‘杏林堂’其实是‘杭州钟表厂’的代码。1989 年南岗区根本没有叫‘杏林堂’的诊所,刘军三年前就把真的李医生沉尸松花江了 —— 那具无名男尸的 DNA,和李医生家人提供的样本完全匹配。”

    贾**的肩膀彻底垮了下去,审讯灯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像极了地窖里的蛛网。

    1 月 24 日的讷河体育场寒风刺骨,零下二十度的低温里挤满了人。**台上的红色横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严厉打击严重刑事犯罪” 几个字格外醒目。当法官念出 “贾**、贾文亮、刘军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时,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哭声。

    陈建国站在警戒线后,看见老周的父亲举着 “还我儿子” 的纸牌,对着**台连连磕头。老人怀里揣着老周的警号,金属表面被磨得发亮,那是陈建国去年从松花江冰面下捞出来的唯一遗物。不远处,穿蓝布棉袄的姑娘正抹眼泪,是小梅的妹妹,手里攥着姐姐的日记,最新一页写着 “贾**最近总跟刘军来往,说能赚大钱”。

    突然,人群里一阵骚动。一个穿黑色棉袄的女人举着菜刀冲过来,被民警拦住时嘶吼着:“贾**!你还我男人!” 陈建国认出她是浙江商人周明远的妻子,三个月前刚从浙江赶来认尸。他走过去,把那枚蝴蝶胸针递给她:“这是你先生给女儿买的,我们会送回浙江。” 女人接过胸针,突然跪倒在地,哭声撕心裂肺。

    刑场设在城郊的荒地,积雪没到膝盖,踩上去发出 “咯吱” 的声响。贾**被押下车时突然挣脱武警的手,朝着讷谟尔河的方向望去,冻得发紫的嘴唇翕动着:“小梅,我来陪你了…… 但陈警官,你记住,杭州钟表厂的白玫瑰……”

    枪声骤然响起,打断了他的话。贾**直直地倒在雪地里,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白雪,在零下二十度的严寒里很快凝结成暗褐色。

    陈建国转身走向警车,口袋里的蝴蝶胸针硌得手心发疼。王强追上来递给他一支 “哈尔滨” 牌香烟,火机打了三次才着:“总算结案了,老周和小梅也能瞑目了。”

    “没结案。” 陈建国吐出的烟圈在寒风中瞬间消散,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两张纸,一张是贾**鞋底泥土的成分分析报告,“这泥土里有南方红土、龙井茶叶末,还有微量水银 —— 杭州钟表厂当年做镀金表壳,要用水银提纯。贾** 1991 年根本没去过杭州,是有人替他接头。” 另一张是从贾**袖口搜出的烟蒂,“这是‘阿波罗’牌香烟,深圳产的,90 年代东北很少见。刘军的通讯录里有个深圳号码,备注‘白玫瑰’,通话记录显示 1991 年 10 月 23 号打过三次。”

    警车驶回市区时,夕阳正沉在讷谟尔河的冰面下。车窗外,“讷河饭店” 的招牌闪过,当年贾**诱骗受害者的地方如今改成了五金店,门楣上还留着旧招牌的痕迹。陈建国想起徐丽霞说的 “不想活,上讷河”—— 这句当年在讷河流传的俗语,此刻听来像个淬毒的诅咒。

    他摸出手机拨通杭州警方的电话,指尖因为寒冷微微发颤:“帮我查 1991 年 10 月 23 号,持有讷河身份证在杭州火车站被查的可疑人员。重点查一个左手虎口有刀疤的男人 —— 贾文亮供认,接头人当年修表时被齿轮弄伤过。还有,查杭州钟表厂 1989 年的离职人员,尤其是和深圳有联系的。” 他顿了顿,想起贾**最后那句话,“再查所有名叫‘杏林堂’的诊所,门口种白玫瑰的优先。”

    挂了电话,陈建国从口袋里摸出那枚蝴蝶胸针。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上面,氧化的纹路里似乎还藏着未尽的秘密。老周的旧笔记本在胸前口袋里硌得慌,他翻开第一页,突然发现夹着张极小的照片 —— 是老周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的合影,背面写着 “李,棉纺厂,88 秋”。那个男人的侧脸,和刘军家搜出的 “李医生” 照片一模一样。

    车拐过街角时,陈建国瞥见副驾座位下的卷宗袋露出个角 —— 那是法医刚送来的补充报告,小梅的骸骨胸腔里,藏着半片写有 “杭钟” 字样的药瓶碎片,材质和刘军家搜出的 “李医生” 处方笺完全一致。他握紧了方向盘,讷谟尔河的冰面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这时手机响了,杭州警方的声音带着急促:“陈队,查到了!1991 年 10 月 23 号,有个讷河男人因携带管制刀具被查,左手虎口有刀疤,身上有‘阿波罗’香烟!登记名是王强,但身份证是假的……”

    陈建国猛地踩下刹车,轮胎在冰面上滑出一道弧线。副驾的王强吓了一跳:“怎么了老陈?”

    他没说话,盯着窗外掠过的白杨树,突然想起老周牺牲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真相就像冰下的河水,看着不动,其实一直流着。” 口袋里的蝴蝶胸针仿佛突然发烫,他知道,这条追凶路,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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