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林然清晰地看到自己眼底的红血丝。系统面板悬浮在意识边缘,淡蓝色的光晕勾勒出“建立区域秩序支点”几个字,像道悬在头顶的指令,容不得半分犹豫。
他坐在出租屋门口的台阶上,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最后一支烟点燃。尼古丁顺着喉咙往下滑,却压不住脑子里翻涌的念头——国内确实安稳,可安稳的土壤里长不出能让他重新站起来的根。左臂的旧伤像道无形的枷锁,把他困在“退役军人”的标签里,那些曾经的战术素养、实战经验,在和平社会里毫无用武之地,反倒成了旁人眼中“不合时宜”的锐利。
而缅北,那个在新闻里被形容成“人间炼狱”的地方,混乱本身就是机会。林然太懂这种逻辑了——在规则崩坏的地带,实力才是唯一的通行证。他的左手或许举不起哑铃,但捏着****的力道,未必比当年差;他的体能或许跑不完五公里,但潜伏、突袭、心理博弈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从来没随着退伍证一起封存。
“以乱治乱……”他低声重复着这四个字,烟蒂烫到指尖才猛地回神。掐灭烟头的动作干脆利落,带着股军人特有的果决。
打开购物软件,林然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没买那些花里胡哨的战术装备——在缅北那种地方,一身迷彩反而像举着“我是外人”的牌子。他选了三套深色工装裤和长袖速干衣,面料耐磨且透气,裤脚和袖口都有隐藏式收紧带,方便随时行动。又挑了双防刺战术靴,鞋底纹路深得能卡进小石子,鞋头的钢片足以踢碎啤酒瓶。
防护装备选得更隐蔽:凯夫拉材质的软质防弹衣,薄得能塞进背包,却能挡住9毫米手枪弹;护肘和护膝是黑色的,看起来像普通运动护具,实则是高密度聚乙烯材质,能在翻滚时缓冲冲击力。最后加购了个不起眼的黑色帆布包,侧面有暗袋,刚好能放下****和备用弹匣——他托以前的战友弄了把改装过的P226,子弹是9毫米帕拉贝鲁姆弹,穿透力适中,在巷战里够用了。
付款时看着账单上的五万多块,林然没丝毫心疼。在战场上,舍不得装备的人,往往活不到心疼钱的那天。
收拾行李的间隙,他翻出通讯录,找到“王刚”的名字。那是他在突击队时的爆破手,人如其名,壮得像块钢板,当年在丛林里背着三十公斤炸药还能跑赢野猪。退伍后回了老家开挖掘机,上次通话时还骂骂咧咧说工头欠薪,气得他差点炸了工地。
林然编辑短信:“刚子,我出去闯荡阵子,勿念。”想了想又删掉,改成“一切安好,有空聚”。有些路注定得一个人先蹚,没必要把兄弟扯进来担风险。
发完短信,他把手机里的家人照片设成屏保——父母在老家的院子里笑得眯起眼,背景里的桃树是他小时候栽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跟他们告别。
傍晚七点,林然背着帆布包走出城中村。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路过工地时,那个曾骂过他的包工头正叉着腰训工人,看见林然时愣了愣,大概没认出这个刮了胡子、眼神清亮的男人,就是半个月前那个颓废落魄的退伍兵。
林然没理他,径直走向路边的出租车。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小吃摊的油烟、广场舞的音乐、便利店的冷光……这些曾经让他感到窒息的烟火气,此刻竟生出几分留恋。但他知道,自己回不去了,至少在证明“林然还是条能打仗的狼”之前,回不去。
飞机在仰光转机时,林然第一次真切感受到“混乱”的气息。停机坪边缘能看到弹痕累累的旧飞机,机身喷着不知名的武装标识;廊桥上有背着AK47的士兵巡逻,枪口的保险没关,手指就搭在扳机上;连广播里的登机提示,都夹杂着断断续续的枪声。
他坐在候机厅的角落,假装看报纸,眼角的余光却在扫描全场。三个穿花衬衫的男人腰间鼓鼓囊囊,手指上戴着骷髅头戒指,眼神像秃鹫一样在旅客身上打转;穿军装的人对他们视而不见,反而对一个拎着公文包的商人搜身搜了十分钟,最后拿走了对方钱包里的美金。
“先生,需要换钱吗?”一个穿纱丽的女人走过来,声音甜腻,手里却悄悄亮出一沓缅币,“汇率很划算的。”
林然摇头拒绝,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纹身——那是当地一个武装组织的标记。他突然想起系统任务里的“建立秩序支点”,嘴角勾起抹冷峭的笑。在这种地方,所谓的秩序,不过是弱肉强食的遮羞布。而他要做的,就是把这块布扯下来,用自己的规矩重新缝一块。
再次登机时,邻座是个华裔商人,看林然的穿着不像游客,忍不住搭话:“小伙子,去果敢做生意?”
“嗯,做点小买卖。”林然含糊应答。
商人叹口气:“那边乱得很,坤沙的人最近查得紧,说是抓什么‘内鬼’,见了华人就盘查。你一个人去,可得当心。”
“坤沙?”林然心里一动,“他很厉害?”
“厉害?”商人压低声音,“上个月有个电诈园区老板不听话,第二天就被发现挂在湄公河的桥墩上,手段狠得很。听说他以前是政府军的特种兵,后来带着队伍投靠了地方军阀,懂战术,手下也都是亡命徒。”
林然点点头没再追问,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特种兵出身,说明对方懂战术、懂纪律,不像普通军阀那样只会蛮干;手段狠辣,意味着控制欲强,容不得挑战权威——这种人,弱点往往藏在最骄傲的地方。
飞机降落在果敢机场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舷梯下的停机坪连路灯都没有,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昏黄的光。刚走下飞机,一股湿热的空气就扑面而来,混杂着泥土的腥气和若有若无的火药味,像块浸了汗与灰的抹布,糊在人脸上。
“护照!”两个穿迷彩服的士兵拦住他,枪托在地上磕出沉闷的声响。他们的制服上没有任何标识,军靴上沾满泥污,眼神里满是审视。
林然把护照递过去,手指不经意间按在帆布包的暗袋上。那里面的P226上了膛,保险打开,随时能抽出来。
士兵翻着护照,又上下打量他几遍,突然用生硬的中文问:“来做什么?”
“找朋友,在金孔雀赌场上班。”林然语气平静,心里却在计算距离——离最近的士兵三米,离旁边的岗亭五米,真要动手,三秒内足够放倒他们。
大概是“金孔雀赌场”几个字起了作用,士兵没再多问,把护照扔回来:“进去吧,别乱走。”
走出机场,夜风里的火药味更浓了。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像有人在放鞭炮,偶尔还能看到曳光弹拖着红光划破夜空。路边停着几辆破旧的皮卡车,车斗里坐满了拿枪的人,正用当地话高声谈笑,枪口随意地指着路人。
林然拦了辆三轮车,车斗用铁皮焊成,锈迹斑斑,像口移动的棺材。“去金孔雀。”他说。
车夫是个皮肤黝黑的本地人,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牙床:“老板是去赌钱?还是去消遣?”
“找人。”林然靠在铁皮上,感受着车身的颠簸。路边的房子大多挂着彩灯,却掩不住墙面上的弹孔;偶尔有女人站在门口张望,看到三轮车经过,眼神里没有神采,只有麻木。
“找坤沙老板?”车夫突然问,语气里带着点试探。
林然眯起眼:“你认识他?”
“果敢谁不认识坤沙老板?”车夫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上个月他还在赌场门口处置了个不听话的经理,手段硬得很!”
说话间,三轮车拐过一个路口,前方突然亮起一片刺眼的灯光。金孔雀赌场像头蛰伏在黑暗里的巨兽,金色的招牌闪得人睁不开眼,门口站着八个黑衣保镖,个个身高马大,耳朵里塞着耳机,手都按在腰间的枪套上。
林然跳下车,付了钱。车夫接过钞票时,眼神突然变了——那是张崭新的美金。他刚想说什么,就被林然一个眼神制止了。有些话,说出来对谁都没好处。
站在赌场门口,林然深吸一口气。空气里除了火药味,又多了酒精、香水和金钱的味道,这些气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独属于缅北的糜烂气息。他整理了下衣领,把帆布包往肩上紧了紧,然后迈步走向那扇旋转门。
门内传来震耳欲聋的音乐,骰子碰撞的脆响,还有赌徒们或狂喜或绝望的嘶吼。林然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二楼那个靠窗的卡座上——那里坐着个穿黑色衬衫的男人,左手夹着雪茄,面前摆着副扑克牌,手指上的蓝宝石戒指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不用问也知道,那就是坤沙。
林然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左臂的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但这次,他没觉得难受,反而有种久违的兴奋。就像当年潜伏在毒贩窝点外,看着目标出现在视野里时的感觉——紧张,刺激,且志在必得。
他朝着二楼走去,每一步都踩在音乐的鼓点上。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退去,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
孤注一掷,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就在这片混乱里,劈开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