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穿过枯桑枝桠,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对不起。”
陆远的声音在寂静的坟地里响起,坦诚,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挫败。
“这东西,比我想的要难。”
顾清婉血红的身影静静悬浮。
那双猩红的眼眸里,看不出悲喜,只有一片深潭般的死寂。
她没有反应。
或许,她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或许,作为“邪祟”的她,情感早已被无尽的岁月磨蚀殆尽。
陆远望着她,眼神却异常认真。
“我虽然没有办法解开这些阴毒的把式,但我想我的师父可以。”
“我想带你回家,回真龙观。”
“请我师父帮着看看,或许他有办法。”
陆远顿了顿,目光变得无比坚定,仿佛在立下一个誓言。
“如果,连我师父也解不开……”
“我还有最后一个法子。”
“请你相信我,我绝不会害你!”
那个法子,并非来自老头子的传授,而是源于系统奖励的那本顶级心法。
《道》。
那个法子,一定有用!
只不过……
反正要先把她的棺材运回真龙观。
如果……如果她愿意跟自己回去的话。
不过,这事儿,陆远感觉她没那么容易答应。
邪祟的本体很重要,特别是陆远还要领她回的地方,更是供奉三清,斩妖除魔的道观。
陆远正琢磨着如何说服顾清婉,但……
“……”
“……好。”
夜更深了……
月光流淌在棺木、血色身影和年轻道士的身上。
……
翌日,清晨。
忙活了一晚上,陆远将这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将棺木推回去合上,又将坟土掩回。
随后便直接下了山,直奔宁远镇徐家。
陆远要找几个人帮着把棺材抬下山,还要雇一辆马车。
另外,除了这些事情外,陆远主要还想问一问关于顾清婉的事儿。
尽量问详细些,这样对以后破这阴毒把式什么的也有帮助。
来到徐家,找到徐老爷子,陆远直奔主题。
其中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就是,这所谓阴婚,按道理来说,顾清婉不应该自己孤零零埋在这里的。
阴婚,结婚嘛,那自然是要成双成对的。
按理来说,顾清婉是要被移棺的,移到当年那县太爷小孙子的那个坟里去。
也就是一个坑里,两口棺材并排放在一起。
但,顾清婉就自己一个儿孤零零的埋在这儿,有点奇怪。
而对于陆远的这个问题,很可惜,徐老爷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这些事儿本就是在他出生前发生的。
他所知道的这些事儿,也都是后面听村里老人偶尔闲唠嗑知道的。
陆远又问了问宁远镇上还有谁知道这件事的,徐老爷子也摇了摇头。
最终,上午十一点半,陆远从徐老爷子家出来了。
徐家要留陆远吃饭,但陆远现在又不是给徐家做活计,不合规矩。
另外陆远也想早点儿回真龙观。
就算能早一顿饭的工夫也好。
陆远领着徐家老爷子给找的十几个后生直接上了山。
将顾清婉的棺材抬下来后,放到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上。
至此,下午四点多,陆远坐着马车回真龙观。
两天后。
一路颠簸,载着沉重棺椁的马车,终于抵达了真龙观所在的山脚下。
马车在第一座石牌坊前被拦住了。
前方,一辆接一辆的华贵马车堵住了去路,排起了长龙。
不是路尽,是规矩。
真龙观所在的“栖霞岭”,自这牌坊起,便是道场清净地。
非特许,车马不得再上。
不过,那是对旁人,对陆远这个真龙观大师兄来说就没啥用了。
“从旁边绕上去。”
陆远对车夫淡淡吩咐。
“好嘞!”
车夫一扬鞭,马车绕过前方的车马,向着那山上驶去。
栖霞岭并不险峻,山势舒缓如龙卧。
山道两旁,隔不多远便能看见一座小小的石龛。
里面供奉的不是神像,而是雕刻着“清静”、“平安”等吉祥字样的山石。
石前有新鲜的香梗痕迹,这是上山香客自发供奉的“路神”,感念山路好走。
越往上走,人声渐渐可闻。
并非喧哗,而是一种低沉的、汇聚成流的嗡嗡声。
间杂着清脆的铜磬余音、悠扬的诵经片段、还有孩童偶尔的嬉笑与长辈的低语。
转过最后一个山弯,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巨大的天然平台从山体中探出,真龙观便坐落于此。
观门并非金碧辉煌,而是古朴厚重的黑漆木门。
门钉为九九八十一颗,合阳极之数。
门楣上悬一块乌木大匾,上书“真龙观”三个鎏金大字。
铁画银钩,隐隐有风雷之势。
马车停下。
前方,一条被清扫得乌黑发亮的石阶,陡峭地向上延伸,直通观门,马车上不去了。
陆远跳下马车。
“你在此等候,我去叫几个师弟下来。”
车夫缩着脖子,哈着白气连连点头。
“不忙不忙,道长您先忙。”
陆远登上山梯,来到真龙观的大门口。
一股混杂着线香、烛火、人体温度、柴灶烟火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檀木暖气的热浪,扑面而来。
只见偌大的青石广场上,人影幢幢,摩肩接踵。
正殿“三清殿”前,那尊巨大的青铜香鼎此刻成了绝对的中心。
鼎内香火之盛,粗若儿臂的长香密密麻麻插满了鼎腹,燃起的青烟笔直上升,粗壮如柱。
偏殿“药王殿”和“慈航殿”前队伍最长。
冬日病痛多发,求药问安者众多。
人们踩着脚取暖,双手拢在袖中,却依旧秩序井然。
殿门口支起了挡风的厚棉布帘,帘子不时掀开,透出里面更暖和的空气和淡淡的草药味。
还愿的香客带来的供品也颇具冬令特色。
冻得硬邦邦的鲤鱼,成捆的深山老参、整块的獐子肉,甚至还有用红布包着的冻梨。
郑重地摆在殿前供桌上。
广场边缘,几株巨大的老松树下,还有几位师弟支起了几口大锅。
里面翻滚着姜枣茶,热气腾腾,免费供给远道而来,冻得够呛的香客。
捧着粗瓷碗呵气暖手的香客们,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舒缓的神色。
一年前,真龙观还不是这样的。
不说破败,但也算得上是人迹罕至,门可罗雀。
算上那老头子,整个真龙观也就七八个人老道士。
后面等陆远来了,慢慢的,随着陆远这“白袍小道”的名号在这奉天城的地界打响后。
这人是越来越多。
特别是年中的时,琴姨捐了好大一笔香火钱。
给真龙观好好修缮了一番。
一时间,这一年前人迹罕至的小破烂道观,现在竟是隐隐有了大观、名观的气派样子。
陆远并未在大殿广场停留,而是绕向观侧一条较少人行的青砖小径。
小径入口立着一块不起眼的石碑,上书“清静地”。
这里是通往观中道士日常起居区域和后山净地的路径。
到了后院,陆远直接推门而入,看看现在有谁闲着,陆远挑几个出去抬棺。
陆远这刚进来,还没等自己看呢,一旁便是响起两道惊喜声:
“陆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