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虎头城?”
听到副将的建议,李牧之正在擦拭横刀的手停住了。他抬起头,眼神像是一把刚出鞘的匕首,冷得让人心里发毛。
“回去干什么?回去当缩头乌龟,等着宇文成都那八十万人把城围得水泄不通,然后我们在里面数着米粒过日子?”
副将愣住了:“可是将军,咱们现在虽然换了装,但毕竟只有三千人。而且这里是敌后,宇文主力就在百里之外……”
“正因为在敌后,那才是我们的天下。”
江鼎接过了话茬。他手里正拿着几张从大晋斥候尸体上搜出来的军令,一边看一边冷笑。
“你看这军令。宇文成都这老狐狸,现在全军压上,摆出了一副要跟虎头城决一死战的架势。他的中军、左翼、右翼,连成了一片铁桶阵。”
“他以为我们会回城协防。或者是像以前那样,去断他的粮道。”
江鼎把军令揉成一团,随手扔进火盆。
“粮道咱们上次截了水师的,他肯定早就加派重兵把守了。再去那种地方,那是往人家口袋里钻。”
“那……咱们去哪?”铁头把刚装好的连弩机那咔咔作响的扳机按得飞起,一脸的急不可耐。
江鼎和李牧之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裡看到了一种疯狂。
江鼎走到地图前,没有指虎头城,也没有指粮仓。
他的手指,狠狠地戳在了地图正中央,那个标注着“红叶岭”的地方。
“这这这……”副将看清那个位置,吓得差点没咬着舌头,“这不是宇文成都的中军侧翼吗?这离他的帅帐只有不到五十里!周围全是他的精锐!”
“对,就是这儿。”
李牧之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这儿有什么,你知道吗?”
副将摇头。
“这儿有宇文成都的‘眼睛’和‘耳朵’。”
江鼎解释道:“根据咱们‘鸽巢’传来的情报,红叶岭上架设了大晋最新式的‘传令烽火台’和‘旗语塔’。宇文这八十万大军的调度,全靠这里发号施令。”
“把这儿拔了,宇文成都就是个瞎子,是个聋子。他那八十万大军,就会变成一堆没头苍蝇。”
这才是真正的“打蛇打七寸”。
比起偷几袋粮食,直接瘫痪敌人的指挥系统,这才是现代战争的打法。
“可是……那是重兵把守啊!”副将还是有些担心。
“重兵?”
李牧之冷笑一声,拍了拍腰间那个刚挂上去的、圆滚滚的黑铁罐子——那是北凉兵工厂刚出的“加强版震天雷”。
“咱们现在这装备,哪怕是阎王殿,只要我想进,也能给他炸个窟窿。”
更重要的是,宇文成都绝对想不到。
一支刚在烂泥地里滚过、理应仓皇逃回老家的残军,竟然敢这么大胆,直接往他心脏上插刀子。
“咱们不回虎头城。”
李牧之翻身上马,那匹挂满了新式武器的高头大马发出兴奋的嘶鸣。
“咱们就在这外面飘着。”
“今天拔了他的旗语塔,明天烧了他的工匠营,后天再去截杀他的传令兵。”
“我要让宇文成都每天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我要让他觉得,咱们这三千人,比那三十万守军还可怕。”
“这就叫……”
江鼎在旁边笑着补充了一句:
“特种游击战。”
……
半个时辰后。
三千精骑,没有往北回虎头城,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向着南边——也就是敌人大军腹地的红叶岭,全速突进。
他们没有打旗号。
所有人都换上了从大晋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军服。虽然有点不合身,还有点血腥味,但在这烟尘滚滚的战场上,这就是最好的伪装。
“都给老子听好了!”
铁头骑在最前面,这货现在穿得像个大晋的偏将,只是手里那把陌刀怎么看怎么违和。
“待会儿见了人,别急着动手。听哥的口号。”
“要是有人问口令,就喊‘宇文大帅万岁’。记住了吗?”
“记住了!”后面的士兵们哄笑。
这就是北凉军。
一旦不用端着“正规军”的架子,这帮兵痞的创造力简直无穷无尽。
红叶岭下。
一支大晋的巡逻队拦住了去路。
“站住!哪部分的?”巡逻队长警惕地举起长枪。
铁头大大咧咧地策马上前,那副趾高气扬的劲儿,装得比真的还像。
“瞎了你的狗眼!没看见这是什么吗?”
铁头指了指自己马鞍上挂着的那些稀奇古怪的“铁罐子”和“连弩机”。
“这可是大帅急着要的‘秘密武器’!是从水师那边刚运过来的!耽误了大帅的事,你那脑袋够砍几回?”
那巡逻队长被铁头这气势给镇住了,又看了看那些确实没见过的精良装备,心里先信了三分。
“那……口令?”
“天王盖地虎!”铁头张嘴就来。
那是上一旬的口令,早就过期了。
巡逻队长一愣:“不对啊,今天的口令是……”
“噗嗤!”
话还没说完。
一支短小的弩箭,已经从铁头马鞍侧面的那个弩匣里飞出,精准地钉在了队长的咽喉上。
与此同时,后面的三千北凉兵同时动手。
没有喊杀声。
只有弩机弹射的“崩崩”声,还有利刃切过喉咙的“嘶嘶”声。
几百名大晋巡逻兵,连警报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了。
“今天的口令是……”
江鼎骑着马慢悠悠地走过来,对着那个还在抽搐的队长尸体补了一句。
“这天下,是北凉的。”
“清理干净,换上他们的衣服。”
李牧之看都不看一眼地上的尸体,目光直指山顶那座高耸的旗语塔。
“咱们去给宇文大帅,换个发号施令的人。”
这一天。
原本应该是一场北凉军的亡命逃亡。
但在李牧之和江鼎的手里,它变成了一场针对大晋中枢神经的……
外科手术式打击。
而虎头城,那座他们“抛弃”的孤城,此刻正安安静静地伫立在北方。
城头上,在那面高高飘扬的黑龙旗下。
白发苍苍的张载(前面把张载护送回去了,城里需要他),正看着手里那张刚从鸽子腿上取下来的纸条,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这两个小兔崽子。”
“真他娘的带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