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粟子一脚踹在男子的膝弯,用了十成的力气,却也只是让男子身形稍微晃了晃。
“你——”粟子见他性子冷硬,顿时来了火气。
“粟子,不可无礼。”
沈墨坐在上首,把玩着一个巴掌大的铜镜,镜子别致,连手柄处都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一看就是准备送给姑娘的,他垂着眸子,铜镜的寒光折射在他冷峻的脸上,“你叫……谢景之?”
他的声音温和中夹杂着疏离,剪裁合身的墨色长衫穿在他身上,不说话时就像一座雕像,沉稳庄重。
假少爷装惯了上位者,自然也有几分压迫感。
谢景之安静站在屋中,一言不发。
他摸不透沈墨这个人,说多错多,还不如一开始就把嘴闭紧。
见他避而不谈,沈墨挑眉朝他望去,忍不住失笑,“你不必紧张,前几日我特意差人去程家打过招呼,程林不会再针对你们母子了。”
谢景之凝眉,听到他后半句话才缓缓抬头,四目相对,沈墨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
“薇薇毕竟是个女孩子,纵使派头再大,也唬不住程林,等到程家回过神来,只怕你们母子二人的处境会更加麻烦。”沈墨将手里的铜镜轻轻放下,扯动唇角,彷佛刚刚冷脸的人不是他一般,“幸而程林愿意给我这个薄面,才能让我保全你们母子。”
谢景之眸中匿着防备,可事关母亲,他不能沉默,“多谢少爷相助。”
“可我是个商人,总不能做亏本买卖。”沈墨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似是在衡量一个物品的价值,“程家坐落在九侪街的中心,离你们母子的摊位不远,程林的耐心何时会消耗干净,我也不清楚。”
谢景之面上稍顿,垂在身子两侧的手一点点攥紧。
即便再傻的人,也听懂了沈墨的言外之意。
沈墨能不能稳住程林,全看自己会不会服软。
可沈墨是林家的少爷,虽说只是个养子,但也有数不清的人上赶着过来巴结,再不济,他身边不是还有一条听话的狗吗?
谢景之沉默,余光瞥向不远处的粟子,心头疑虑更甚。
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把自己抓来?
难不成……沈墨是要自己替他卖命?
“少爷若有话,不如直说。”谢景之垂下眸子,遮掩住眸底的阴鸷,薄唇紧抿,“我愚钝,实在听不懂拐弯抹角的话。”
沈墨低声笑笑,倒也不恼,不慌不忙地抛出橄榄枝,“衡阳院里那个哑巴,我见他,真是烦得很。”
谢景之闻声身子僵了一瞬,缓缓抬眸。
哑巴……宋青眠?
“薇薇身边,最好不要有这样心机深重的人。”沈墨垂眼看向手旁小巧的铜镜,俊美清冷的脸上浮现一抹淡笑,“我希望你能替我……做掉他。”
谢景之眉心紧锁,不用多说,他也能知道这是个麻烦差事。
“大小姐对那个哑巴对了真心,看得很紧。”谢景之木着脸,摆明了是想拒绝。
“什么动了真心?”沈墨嗤笑一声,眼底的不屑和轻讽几乎要凝为实质,“小哑巴不过年轻了几岁,模样又刚好长在薇薇的喜好上,兴头一过,薇薇不会再理他,遗忘不过是早晚的事。”
……真的吗?
谢景之紧盯着坐在上首的沈墨,见他隐隐咬着牙,一副快要被宋青眠逼疯了的模样,也不知是哪来的底气觉得林薇一定会甩掉那个哑巴。
宋青眠与自己同龄,今年刚满十八,可下月就是沈墨二十三的生辰,五岁之差,没想到居然是前者占了上风。
“你若是能应下,城西刚好空出来一间铺子,听说你娘做得一手好面食,只摆个小摊卖卖菜饼实在屈才。”沈墨不紧不慢地开口,目光幽深,“我也不愿与程林为敌,两家子闹得太僵,总归有些麻烦。”
沈墨到底年长五岁,一眼便看出谢景之的底线在何处,他既能好声好气的与别人打着商量,也敢明晃晃的威逼利诱。
若谢景之不答应,程林没了沈墨的约束,能生吞了他们母子俩。
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谢景之暗骂一句。
但好在,挽回林薇也是他的打算,今天不过是正中下怀。
谢景之徐徐抬眸,与老男人四目相对,半晌,才幽幽开口,“少爷希望我如何做?”
“这就是你的事了。”沈墨不出主意,唇角噙着笑,淡淡开口,“你与宋青眠只差了两三个月,你总不会连对付同龄人的本事都没有吧?”
“谢景之,不要让我失望。”
谢景之咬牙。
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把难题甩给了自己。
“我知道了,少爷。”
等到谢景之走后,粟子连忙上前,一张脸憋得通红。
沈墨瞥他一眼,语气无奈,“你可以开口说话了。”
“少爷,你就不怕那个谢景之跟咱们藏心眼儿?”粟子呼出一口气,还不等歇上片刻,就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少爷别忘了,大小姐从前也稀罕过他!少爷指使他去对付那个哑巴,让他时常在大小姐眼皮子底下晃悠,万一俩人旧情复燃了可咋办?”
“他若是去对付宋青眠,无论谁输谁赢,我只需要除掉最后那个,便能高枕无忧了。”沈墨扯唇,原本该是多情的桃花眼盛满了冷淡,“这个时辰,薇薇可从席家回来了?”
“回了。”粟子没好气。
“如今她人在何处?”沈墨稍稍直起了身子,拧眉问道,“该不会又去了衡阳院?”
“那倒是没有。”粟子白他一眼,气得扭过头去不肯再看他,“派出去的家丁来回话,说小姐带着席少爷去了东郊河,少爷你呀,就继续做高枕无忧的美梦吧!”
东一个猎户,西一个哑巴,少爷只知道防着这两个穷酸小子。
殊不知另一头,席少爷早就悄悄上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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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河边
“这是宝斋楼新做的点心,你尝尝。”
样式精致的小点心被均匀切成四份,林薇用银叉子挑起一块,递到席渊手边。
席渊伸手接过,留意到她耳垂上明显少了一个的玉坠子,眸中闪过一瞬不易察觉的晦暗,“薇薇,你怎么会在那个时候赶过来?”
“赶来之前,你和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