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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谁家好人把钱留着长毛啊?

    顾淮安前脚刚走,沈郁后脚就打开了那个铁皮盒子。

    不看则已,一看惊人。

    满满一盒大团结加上一堆平时见都见不着的票证。

    全国通用的粮票、肉票,还有几张紧俏的工业券和侨汇券。

    沈郁直咂吧嘴。

    这顾淮安心眼倒是实诚,家底儿全都摊这儿了,就不怕她卷款跑路?

    不过转念一想,沈郁嘴角一勾。

    她这人向来奉行一个准则:

    男人赚了钱就是给老婆花的,不花留着长毛还是等着给小的?

    沈郁动作麻利地洗漱完,从那一堆票里抽出几张常用的,把铁盒重新往柜子深处一塞,昂首阔步出了门。

    这会儿早饭时间刚过大半,食堂里人还不少。

    沈郁一进去,原本嗡嗡的说话声明显低了下去。

    经过昨晚那一出“醉酒摸脸”,再加上顾淮安今早黑着脸出操,被传出了八百个版本。

    有人说她是梁山好汉转世的女中豪杰,有人说她是没规矩的乡下野丫头。

    更有甚者,说顾团长娶了个山上下来的狐狸精。

    沈郁只当没听见,打了二两粥和一个菜团子,找了个空座坐下。

    刚咬了一口菜团子,对面光线一暗。

    “哎,妹子,这儿没人吧?”

    沈郁抬头。

    面前是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年轻嫂子,手里端着个大海碗,里面全是杂粮糊糊。

    “坐。”

    那嫂子一屁股坐下,凑过来搭话:“我叫王桂英,一营长家的。妹子,你昨晚可真给咱们军嫂长脸!”

    沈郁说:“也是喝多了,让嫂子见笑了。”

    “笑话啥?那是本事!咱当军嫂的,要是没点胆量,过年联欢都得被那帮大老粗欺负。”

    王桂英犹豫两秒,还是没忍住:“不过大家伙给你起了个号。”

    “啥号?酒鬼?”

    “沈一杯。”

    沈郁哭笑不得。

    行吧。

    沈一杯就沈一杯,总比叫什么“沈软蛋”听着威风。

    两人就着咸菜闲聊了几句,王桂英是个热心肠,几句话下来,两人也算混了个脸熟。

    吃过饭,沈郁顺便问了句去服务社的路。

    “巧了,我也要去打瓶酱油。”王桂英把碗一收,豪爽道,“走,嫂子带你去认认门。”

    两人出了食堂,一路往家属院东头的服务社走。

    路上遇到不少人,眼神都往沈郁身上瞟。

    有好奇的,有惊艳的,也有昨天孙彩云那波人,撇着嘴等着看笑话的。

    沈郁大大方方让人看。

    看一眼又不掉块肉,还得夸她长得俊。

    服务社比县里的供销社小点,但东西全。

    那是专门供部队内部的,不用工业券,有些紧俏货凭军官证就能买。

    沈郁一进门,直奔布匹柜台。

    顾淮安那宿舍跟个和尚庙似的,除了绿就是白,看着就没那股子过日子的热乎气。

    “嫂子,你看这块碎花的咋样?”沈郁指着一块天蓝色带细白碎花的棉布问,“做个窗帘,再做个桌布,屋里也能亮堂点。”

    王桂英一看那料子,嘶了一口气。

    “这可是细棉布,五尺得一块多钱呢!窗帘随便扯点粗布就行了,这也太糟践东西了。”

    沈郁摸了摸兜。

    糟践?

    顾淮安把钱给她,是为了让她吃苦的?

    她又不是来这儿参加变形计的。

    “不碍事,淮安说了,让我按着自己心意拾掇。”

    沈郁冲售货员招手:“同志,这块布给我扯十尺。再拿两块那个粉色的毛巾,还有那对红枕巾。”

    售货员看沈郁出手这么阔绰,眼睛都亮了。

    “好嘞!十尺细棉布,两块毛巾,一对枕巾,一共三块八毛,布票三尺。”

    沈郁数着钱票,旁边几个挑拣瑕疵布的家属看得直咋舌。

    “这顾团的新媳妇也太敢花了,手缝这么大?”

    “少说两句吧,人家顾团津贴高,乐意宠着,咱眼红也没用,命不好呗。”

    正说着,门口风铃一响,一道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诶,你是顾团长家的新媳妇吧?”

    沈郁回头一瞧。

    进来两个穿着文工团绿军装的女兵。

    走在前面的那个,身段高挑,皮肤挺白,梳着两条油光水滑的大辫子,看着确实比一般家属都洋气。

    长得倒是挺清秀,就是下巴抬得太高,拿鼻孔看人。

    王桂英在旁边扯了扯沈郁的袖子,小声咬耳朵:“这是赵雪丽,文工团的。之前政委想把她和顾团凑一对儿来着,顾团没搭理。”

    哦,情敌啊。

    赵雪丽走到跟前,视线在沈郁身上停留片刻,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长得确实是好,狐媚子样。

    听说是个乡下孤儿,怪不得花钱大手大脚的,除了这张脸,也就剩这点子俗气了。

    “我是文工团的赵雪丽,和顾团长是老战友了。”

    赵雪丽朝她伸出手:“听说你是从向阳大队来的?那地方我还去演出过,苦得很,也难为你了。刚出来,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吧?”

    沈郁没接那个茬,也没伸手。

    把刚买的布往怀里一抱,点头道:“是挺苦的,不过现在好了,淮安怕我受委屈,把津贴本都给我了,我正愁这钱花不完呢。”

    赵雪丽面色一变。

    津贴本都交了?

    顾淮安还是个耙耳朵?

    “淮安哥就是大方。”

    赵雪丽改了口:“不过妹子,他那是拿命换的钱,咱们做女人的,得学会过日子,细水长流。这窗帘都要用细棉布,是不是有点太……”

    “太什么?”沈郁截断她的话头,似笑非笑。

    “太不拿他的血汗钱当回事了。”

    赵雪丽叹道:“我在文工团虽然有津贴,平时连瓶雪花膏都舍不得买。你这刚来就这么大手大脚,要是让淮安哥知道了,怕是要不高兴。”

    周围几个家属也跟着点头。

    确实,这年头谁家不是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沈郁乐了。

    “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淮安把钱给我,那就是让我花的。我要是省着不花,穿得破破烂烂,那是打他的脸,显得他顾淮安连个媳妇都养不起。”

    这话说的半个服务社都能听见。

    “再说了,他拼死拼活赚钱是为了啥?不就是为了老婆孩子热炕头,为了让家里人过上好日子?我要是这也不买那也不买,那他这拼命还有什么劲头?”

    “您既然这么会过日子,心疼钱,那您还是把这套留着跟您以后对象说吧。我家淮安就喜欢看我花钱,说看着心里痛快。”

    赵雪丽被怼得一愣,没想到这个乡下丫头嘴皮子这么利索,还敢当众把顾淮安那些私房话说出来。

    简直不知羞耻!

    “你怎么这么说话?我也是好心提醒。”

    “好心我领了,不过这手还是别伸太长。”

    沈郁笑眯眯地把话堵死,“毕竟这是我们家事,您一个外人,管多了容易让人误会。”

    她眼神在赵雪丽身上转了一圈,轻飘飘地补了一刀:

    “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惦记别人家男人兜里的钱,想替别人家男人管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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