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歌舞还在咿咿呀呀地唱,可味儿全变了。没人真在听曲儿,眼珠子都往秦绝那桌上瞟。炎龙令在他手边搁着,赤红赤红的,像块烙铁,烫眼睛。
秦绝慢条斯理吃完那块冷羊肉,又夹了片酱牛肉,嚼得挺仔细。酒他没动,宫里御酒,闻着香,后劲大,容易误事。
苏沐雨和林清雪对视一眼,都没动筷子。苏沐雨指尖在案几下轻轻叩着,那是万宝楼内部传讯的暗号,她在等宫外的消息。林清雪手一直搭在剑柄上,身子绷着,像随时要跳起来的豹子。
对面,三皇子炎无道被人架着下去了,走的时候两条腿是拖着的,脸白得跟死人一样。他那几个还没死的门客,包括那个只剩半条命的枯木老头,也悄没声地被拖走,地上留下一道道血印子,很快就有太监提着水桶麻布过来,嚓嚓嚓擦干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紫阳真人坐回去了,铁核桃也不转了,就搁在案上,他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可那身紫袍底下,灵力跟滚水似的翻腾,旁边桌上酒杯里的酒面都在微微地晃。他在忍,忍得挺辛苦。
二皇子炎无痕又挂上那副笑眯眯的脸,还举杯朝秦绝示意了一下,仰脖子干了。可秦绝瞧见他放杯子时,指尖有点发白。
炎无极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什么“以武会友”、“点到为止”、“往后要和睦”之类的屁话,底下人都跟着呵呵笑,笑得一个比一个假。
宴席又拖了半个时辰,总算散了。
秦绝起身,把炎龙令揣怀里,那令牌入手温润,隐隐有股子灼热感,像揣了块暖玉。苏沐雨和林清雪一左一右跟上,三人往外走。所过之处,人群自然分开条道,没人敢挡,也没人凑上来搭话。看他的眼神,敬畏里夹着忌惮,像看一头披着人皮的凶兽。
出了大殿,夜风一吹,带着宫里特有的檀香味和隐约的腐朽气。廊下挂的宫灯被风吹得晃,光影在地上乱跳。
“秦兄留步。”身后有人喊。
秦绝回头,是二皇子炎无痕,独自一人,没带随从,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不远不近地站着。
“二殿下有事?”秦绝问。
“无事,就是觉得与秦兄投缘,想交个朋友。”炎无痕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今晚之事,秦兄受惊了。老三他……性子急,做事不计后果,父皇也是想借机敲打他,秦兄莫往心里去。”
话说得漂亮,把自己摘得干净,还替皇帝圆了场。
秦绝看了他一眼:“殿下有心了。”
炎无痕笑容深了些,从袖中摸出个巴掌大的黑木盒子,递过来:“一点小玩意儿,给秦兄压压惊。日后在炎京,有什么不方便的,尽管来找我。”
盒子没开,但里头透出一股精纯的阴寒之气,是上好的寒属性灵材,对修炼冰、水功法的人是大补。这东西,对刚得了炎龙精魄、火气正旺的秦绝来说,用处不大,但贵重是真贵重。
“殿下客气,无功不受禄。”秦绝没接。
“秦兄这就见外了。”炎无痕把盒子又往前递了递,声音更低,“紫阳宗那老鬼,心眼比针尖小。老三虽然废了,可他母族那边,还有他外公镇北侯,不是省油的灯。秦兄如今是众矢之的,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你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再推就不好看了。秦绝接过盒子,入手冰凉:“那就谢过殿下了。”
“好说,好说。”炎无痕笑意更浓,拍了拍秦绝胳膊,像多年老友,“秦兄住在万宝楼终究不便,我那有处别院,清净,要不……”
“不劳殿下费心,我有住处。”秦绝打断他。
炎无痕笑容僵了刹那,随即恢复如常:“也是,秦兄现在是有爵位的人了,陛下肯定赐了府邸。那行,改日再叙,秦兄慢走。”说完,拱拱手,转身走了,步子不疾不徐。
看着炎无痕背影消失在宫道拐角,苏沐雨才低声说:“这位二殿下,可比三殿下难缠多了。笑面虎。”
林清雪点头:“他在拉拢你。那寒玉髓,是北地贡品,一年也就出两三块,他倒舍得。”
秦绝把盒子丢给苏沐雨:“你看看,有没有动手脚。”
苏沐雨接过,指尖泛起淡淡白光,在盒子上拂过,摇摇头:“干净的。就是块百年寒玉髓,价值不下五万灵石。手笔不小。”
“先收着。”秦绝没在意。五万灵石,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算什么。炎无痕的心思,他也清楚,不过是看自己势大,想提前下注,或者……养肥了再杀。
三人继续往外走。快到宫门口时,阴影里忽然转出个人,穿着影卫的灰袍,脸遮在兜帽下,气息若有若无。
“秦侯留步。”声音嘶哑,像砂纸磨铁。
秦绝停下脚步。苏沐雨和林清雪瞬间绷紧,手按上了兵器。
灰袍人递过来一块黑色铁牌,正面刻着“影”字,背面是个数字“七”。“统领让交给秦侯的。凭此牌,可调阅影卫档案库中,关于天罗宗、紫阳宗、镇北侯府,及三皇子母族林家的部分卷宗。期限,三日。”说完,把铁牌往秦绝手里一塞,身影一晃,没了踪影,像从来没出现过。
秦绝摩挲着铁牌,冰凉粗糙。影一?皇帝身边那条老狗。给自己这个,是示好?还是想借自己的手,去查那些人?
“影卫的档案库……”苏沐雨吸了口气,“那里头的东西,可是要人命的。他给你这个,什么意思?”
“借刀杀人。”林清雪冷声道,“或者,祸水东引。”
秦绝把铁牌收起来:“不管什么意思,看看总没坏处。”
出了宫门,万宝楼的马车等在那边。车夫是个精瘦老头,看见他们,默默掀开车帘。
上了车,车厢里铺着厚绒垫,小几上温着茶。车轱辘碾过青石板,咕噜咕噜响。
“直接回楼里?”苏沐雨问。
“不,去陛下赐的府邸。”秦绝道,“炎龙侯府,应该收拾出来了。”
苏沐雨一愣:“你要搬出去住?楼里更安全,我加派了人手……”
“总不能一直住你那儿。”秦绝摇头,“而且,有些人想找我,我在明处,他们才好动手。”
林清雪皱眉:“你是要……引蛇出洞?”
“蛇已经出洞了。”秦绝撩开车帘,看了眼外面深沉的夜色,“得给他们个机会,不然憋坏了。”
马车穿过大半座炎京城,在内城东边一片相对僻静的坊市停下。炎龙侯府占了小半条街,朱门高墙,石狮狰狞,门口两盏气死风灯亮着,映出匾额上三个烫金大字“炎龙侯府”。字是新刻的,刀口还泛着木茬的光。
府门开着,里头灯火通明,有太监宫女模样的人影在走动。皇帝赐府,连下人一并赐了。
秦绝下了车,站在门口看了看。府邸不小,前后五进,带花园池塘,搁以前在青阳城,叶家整个宅子都没这一半大。
“侯爷回来了!”门房是个老太监,尖着嗓子喊了一声,里头呼呼啦啦迎出一群人,管事、丫鬟、婆子、护卫,黑压压跪了一片。
“恭迎侯爷回府!”
秦绝扫了一眼,人不少,二十几个。眼神都低垂着,看不出心思。里头肯定有各家的眼线,说不定还有死士。皇帝赏的,未必干净。
“都起来吧。”秦绝迈步进门,“谁是管事?”
一个穿着体面绸衫、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上前一步,躬身道:“回侯爷,小的赵福,是府里管事,原在內务府当差,蒙陛下恩典,派来伺候侯爷。”
秦绝看了他一眼,眼神平淡。赵福却觉得像被针扎了一下,后背瞬间冒出冷汗,腰弯得更低了。
“府里规矩,三条。”秦绝边走边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一,我的院子,没我允许,不准进。二,该听的听,不该听的,把耳朵闭上。三,吃里扒外的,死。”
最后那个“死”字,带着一股子寒气,让院子里温度都降了几分。几个胆小的丫鬟腿一软,差点跪下。
“都听清了?”秦绝问。
“听清了!”所有人齐声应道,声音发颤。
“该干嘛干嘛去。”秦绝摆摆手,径直往主院走。苏沐雨和林清雪跟在后面。
主院叫“听涛苑”,名字雅致,院里真有一小片竹林,夜风一吹,沙沙响。屋子宽敞,摆设簇新,透着股暴发户的味道。
“这地方还行,就是眼线多了点。”苏沐雨四下打量,“用不用我帮你清理一遍?”
“不用。”秦绝在太师椅上坐下,“留着,有用。”
林清雪走到窗边,看了看外头:“暗处至少有四拨人盯着,影卫的,紫阳宗的,二皇子那边的,还有一拨……看不出路数。”
“镇北侯府的,或者林家。”秦绝倒了杯茶,水是温的,“让他们盯。”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苏沐雨在他对面坐下,“天罗宗那个血煞老祖,最迟明天晌午就能到炎京。神通七重,不是闹着玩的。我爹传讯过来,说万宝楼总部那边收到风声,天罗宗这次动了真怒,血煞老祖带了‘天罗四煞’里的两个过来,都是神通一二重的老怪物。”
“兵来将挡。”秦绝喝了口茶,味道一般,“影卫给了三天期限查卷宗,明天我去看看。紫阳宗和老三那边,今晚吃了这么大亏,不会等太久。至于天罗宗……”
他放下茶杯,眼里没什么波动:“来了,杀了便是。”
苏沐雨和林清雪都没说话。杀了便是,说得跟杀鸡一样。可那是神通七重,跺跺脚大炎王朝都要震三震的人物。
“阵法材料,还缺几样关键的,我让楼里加紧搜罗,最迟明晚能到。”苏沐雨说,“你要的‘地心火莲’和‘万年寒铁’,市面上没有,我爹已经动用关系,从其他王朝的分楼调,至少需要五天。”
“五天……”秦绝手指敲着桌面,“来不及。用‘赤阳金’和‘玄冰魄’替代,效果差三成,但一天内能凑齐吗?”
苏沐雨在心里飞快算了下:“赤阳金楼里有存货,玄冰魄……清雪,你们青岚宗是不是有?”
林清雪点头:“宗内冰窟里应该有一块,我这就传讯让师父送来,最快明日午后能到。”
“好。”秦绝看向林清雪,“替我多谢令师。此人情,我记下了。”
林清雪摇头:“你我之间,不必说这些。天罗宗是邪道,青岚宗亦有除魔卫道之责。”
正说着,秦绝忽然抬眼,看向窗外:“来了。”
几乎同时,院外传来一声短促的惨叫,随即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衣袂破空声接连响起,至少有十几人从不同方向扑向主院!
“呵,还真忍不住。”秦绝放下茶杯,起身,“你们待着。”
他一步踏出房门,月光下,院子里已落下十几道黑影,个个黑衣蒙面,手持利刃,眼神冰冷。地上躺着一个守夜的护卫,喉咙被割开,血汩汩往外冒。
“紫阳宗的死士?还是老三的余孽?”秦绝扫了一眼,这些人修为都不弱,最差也是开脉八重,领头三个是灵海一重。手笔不小。
黑衣人也不答话,领头的一挥手,所有人同时暴起,刀光剑影,交织成网,罩向秦绝。配合默契,显然训练有素。
秦绝没动,直到刀剑及身前三尺,他才抬起右手,并指如剑,对着前方,轻轻一划。
没有浩大声势,没有璀璨光芒。就只是一划。
噗噗噗噗——
十几道扑来的身影,同时僵在半空,然后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切割,断成两截,鲜血内脏哗啦洒了一地。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月光照在血泊上,泛着暗红的光。院子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气。
秦绝甩了甩手指,仿佛只是拂去灰尘。他看向院墙阴影处:“看了这么久,不出来?”
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同样黑衣,但没蒙面,是个面容阴鸷的中年人,气息晦涩,是灵海三重。
“好手段。”中年人声音沙哑,“难怪能杀紫云,废三皇子。我倒是小看你了。”
“镇北侯府的?还是林家的?”秦绝问。
“将死之人,何必多问。”中年人冷笑,身上气势骤然爆发,灵海三重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比刚才那些死士强了不止一筹。他双手一翻,掌中出现一对漆黑如墨的短刺,刺尖泛着蓝汪汪的光,显然淬了剧毒。
“记住,杀你者,林家,林枭!”话音未落,他人已化作一道黑线,短刺撕裂空气,直取秦绝咽喉和心口,速度快到极致!
秦绝脚下未动,只是微微侧身,两根手指探出,精准地夹住了刺向咽喉的那根短刺。
“什么?!”林枭瞳孔骤缩,他全力一击,竟被如此轻易接住?他想抽回短刺,却发现纹丝不动,仿佛被铁钳夹住。
秦绝手指一拧。
咔嚓!
精铁打造的淬毒短刺,应声而断。
林枭骇然暴退,但已经晚了。秦绝夹着那半截断刺,随手一甩。
嗤!
断刺化作一道乌光,没入林枭眉心,从后脑穿出,带出一蓬红白之物。
林枭瞪大眼睛,眼中残留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尸体晃了晃,砰然倒地。
灵海三重,死。
从出手到毙命,不过三息。
秦绝看都没看尸体,转身回屋。院里的血腥味被夜风一吹,散开不少。
苏沐雨和林清雪站在门口,刚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尽管知道秦绝很强,但亲眼见到他如此轻描淡写地瞬杀灵海三重,还是感到心悸。
“收拾一下。”秦绝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的赵福吩咐了一句。
赵福脸色发白,腿肚子直打颤,但强撑着没瘫下去,躬身道:“是……是,侯爷。”他招手叫来几个胆大的护卫,哆哆嗦嗦地去收拾尸体。
回到屋里,秦绝重新坐下喝茶,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林家动手了。”林清雪沉声道,“林枭是林家暗卫统领之一,灵海三重,在林家地位不低。杀了他,等于和林家彻底撕破脸。镇北侯府那边,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撕破脸?”秦绝笑了笑,“从他们派人杀我那刻起,脸就已经撕了。现在不过是把伤口扯大点。”
“明天会更热闹。”苏沐雨揉了揉眉心,“紫阳宗,林家,镇北侯府,可能还有二皇子浑水摸鱼。天罗宗的血煞老祖最迟明晚到。秦绝,你要不要……暂时避一避?”
“避?”秦绝摇头,“往哪避?炎京就这么大。我走了,你们怎么办?万宝楼怎么办?青岚宗在炎京的据点怎么办?”
苏沐雨和林清雪沉默。是啊,秦绝若走了,怒火必然倾泻到与秦绝有关的人身上。万宝楼势大,或许能抗,但青岚宗在炎京的势力,绝对挡不住。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绝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况且,我也想知道,这炎京城的水,到底有多深。”
夜深了。
秦绝在密室中,取出影卫给的铁牌。铁牌冰凉,正面那个“影”字,在灯光下泛着幽光。他注入一丝灵力。
铁牌微微发热,投射出一片光幕,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目录。分门别类:天罗宗、紫阳宗、镇北侯府、林家(三皇子母族)。每个条目下,还有更细的分支:人物、势力、关系、秘闻、功法特点、近期动向……
影卫的档案库,果然名不虚统。这里头的东西,随便拿出去一件,都足以在炎京掀起腥风血雨。
秦绝先点开“天罗宗”。
“天罗宗,传承上古魔宗‘血煞门’余脉,宗主血煞老祖,神通七重,修炼《血煞魔功》,需以生灵精血魂魄为引,凶残暴戾,睚眦必报。宗门位于西北‘万骨山脉’,有内外门弟子数千,长老十余,皆修魔功。与皇室、正道宗门关系紧张,时有摩擦。近期动向:宗主血煞老祖携‘天罗四煞’之‘血手’、‘人屠’离宗,疑似前往炎京,目标疑为‘秦绝’及‘炎龙精魄’。注:天罗宗似在暗中搜寻某上古神物碎片,与‘镇天’二字有关,详情未知。”
秦绝眼神一凝。搜寻神物碎片?镇天?镇天神符?天罗宗也在找这个?他们怎么知道镇天神符?难道……
他继续往下看。
“紫阳宗,宗主紫阳真人,神通三重,修炼《紫阳真经》,功法至阳,然其人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与皇室关系密切,与三皇子炎无道往来甚密。近期动向:紫阳真人于宫中赴宴后,密会其师弟‘紫雷真人’(神通一重),疑似谋划报复。宗门内调动频繁,有精锐弟子暗中入京。注:紫阳宗与‘幽冥宗’余孽有暗中往来,疑有勾结。”
幽冥宗?秦绝想起秘境中被自己搜魂的枯木老人,就是幽冥宗余孽。紫阳宗居然和幽冥宗有勾连?这倒是意外之喜。若捅出去,够紫阳宗喝一壶。
“镇北侯府,镇北侯林镇北,灵海九重,手握北境三十万边军,势力盘根错节。其女为三皇子生母林贵妃。近期动向:林镇北于北境调动频繁,疑似抽调精锐‘黑甲卫’入京。侯府与二皇子炎无痕有秘密接触。注:林镇北似对陛下早有不满,暗中囤积粮草军械,其心可疑。”
“林家(三皇子母族),家主林震天,灵海八重,经商起家,富可敌国,与朝中多位大臣交往密切。近期动向:林震天暗中变卖大量产业,资金流向不明。与紫阳宗资金往来频繁。注:林家与西域‘黑沙帮’有走私违禁品之嫌,详情待查。”
一条条看下来,秦绝心中渐明。紫阳宗、林家、镇北侯府,这三家因三皇子被废,已结成利益同盟,欲置自己于死地。二皇子炎无痕看似拉拢,实则暗中与镇北侯接触,恐怕存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心思。皇帝炎无极则坐山观虎斗,用影卫档案敲打自己,也想借自己的手,清理这些不安分的势力。
而最大的威胁,来自外部——天罗宗血煞老祖,神通七重,携两名神通境长老,明日即到。这才是真正的生死大劫。
“都想拿我当刀,当棋子……”秦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就看看,最后是谁的刀更利,谁的棋子,掀了棋盘。”
他关闭光幕,收起铁牌。走到窗边,推开窗,夜风灌入,带着隐约的血腥味。远处,炎京城的灯火绵延如星河,繁华之下,暗流汹涌。
“明日,怕是没空去看档案了。”秦绝低声自语,眼中金芒一闪而逝,“也好,一并解决了,省事。”
他盘膝坐下,开始调息。灵海四重巅峰的修为缓缓运转,体内灵力如长江大河奔流不息,心脏处那团赤金色的炎龙精魄缓缓跳动,散发出温热的力量,滋养着四肢百骸。识海中,那枚残缺的镇天神符虚影静静悬浮,散发着亘古苍凉的气息。
一夜无话。
翌日,天刚蒙蒙亮。
侯府外的大街上,已开始热闹起来。卖早点的,赶路的,遛鸟的,人来人往。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侯府周围几条街巷,多了许多生面孔。卖糖人的老汉,眼神锐利如鹰;挑担的货郎,脚步沉稳有力;茶馆二楼临窗的座位上,坐着几个看似闲聊,实则不时瞥向侯府的茶客。
侯府内,静悄悄的。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说话压着嗓子。昨晚院里的血迹虽然冲洗干净了,但那股子血腥味好像还飘在空气里,让人心头发毛。
秦绝在院子里打了一套拳。很普通的锻体拳,慢吞吞的,但每一拳打出,周围的空气都微微扭曲,隐隐有风雷之声。打完后,浑身热气蒸腾,在晨光里像罩了层薄雾。
赵福捧着热毛巾过来,小心翼翼:“侯爷,洗漱的水备好了。早膳也得了,是厨房按您的吩咐,做的清粥小菜,还有一笼蟹黄包。”
“放那儿吧。”秦绝接过毛巾擦脸,“昨天死的那些人,处理干净了?”
“干净了,侯爷。”赵福低声道,“尸体连夜运出城,埋在了乱葬岗。兵器衣物都烧了。按您的吩咐,留了林枭的腰牌,丢在了西城‘黑鼠帮’的堂口门口。”
“嗯。”秦绝把毛巾丢回盆里。黑鼠帮是林家暗中扶植的帮派,专门处理些见不得光的事。把林枭的腰牌丢那儿,是告诉林家,人是我杀的,有本事,明着来。
正吃着早饭,苏沐雨和林清雪来了。两女眼下都有些青黑,显然一夜没睡好。
“查清楚了。”苏沐雨坐下,自己倒了杯茶,一口灌下,“昨晚除了林家,还有三拨人试探。一拨是紫阳宗的外门弟子,扮成更夫,在府外转悠。一拨是二皇子的人,扮成卖夜香的,在角门附近蹲了半宿。还有一拨……是宫里的。”
“宫里?”秦绝夹了个蟹黄包,汤汁鲜美。
“嗯,内务府的人,借口送陛下赏赐的绸缎,想进内院,被赵福拦下了。”苏沐雨道,“我让楼里查了,那人是华贵妃宫里的。华贵妃,是三皇子的生母。”
“狗急跳墙了。”林清雪冷声道,“儿子废了,当娘的坐不住了。”
“玄冰魄我师父已派人加急送来,午后能到。”林清雪继续道,“另外,我师父传讯,青岚宗在京的两位内门长老,今日会以拜访我的名义过来。都是灵海五重的修为,必要时……可助拳。”
秦绝点头:“替我多谢令师。”
“血煞老祖那边有消息了。”苏沐雨声音沉了下来,“楼里安排在城外的眼线半个时辰前传讯,西北方向三百里,有极强的血腥煞气逼近,速度极快,最迟午时……必到炎京。”
午时。也就是说,还有不到三个时辰。
秦绝吃完最后一个包子,擦了擦手:“来得及。阵法材料齐了?”
“齐了。赤阳金、玄冰魄,还有你清单上其他东西,都已送到密室。”苏沐雨道,“你真要在这里布阵?天罗宗血煞老祖是神通七重,你这府邸的阵法,怕是挡不住。”
“不是挡。”秦绝起身,“是杀。”
他走进密室。材料堆了半间屋子,赤阳金炽热,玄冰魄冰寒,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矿石、灵木、妖兽骨血。
秦绝挽起袖子,开始布阵。以赤阳金为阳眼,玄冰魄为阴眼,三十六杆主阵旗按天罡位插下,七十二杆辅旗按地煞位布列。每杆阵旗上,都以自身精血混合炎龙精魄之力,刻下繁复阵纹。阵法核心,埋下了三枚“龙元紫府丹”作为能量源,又以九张“爆炎符”为引。
这不是防御阵,是杀阵。融汇了“天罡镇魔大阵”与“阴阳炼狱阵”的精髓,再以炎龙精魄的至阳之力为基,玄冰魄的至阴之力为引,一旦激发,阴阳逆乱,天罡地煞齐动,化为一方绝杀之地。神通境下,入之必死。即便神通境,猝不及防下,也要吃大亏。
布阵耗时一个半时辰。当成型的刹那,整座密室微微震颤,一股无形的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又迅速隐没。阵法已成,敛而不发。
秦绝脸色有些发白。以精血刻阵,消耗不小。他服下一颗龙元紫府丹,调息片刻,脸色恢复红润。
走出密室时,已近午时。日头高悬,但炎京城上空,却不知何时聚起了一层淡淡的、肉眼难察的血色薄雾。空气中,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普通人或许感觉不到,但修士,尤其是灵海境以上的修士,都感到心头沉甸甸的,像压了块石头。
“来了。”秦绝抬头,看向西北天空。
苏沐雨和林清雪也感觉到了,脸色凝重。青岚宗的两位内门长老也已赶到,是两个面容清癯的老者,一个穿青袍,一个穿灰袍,气息沉凝,见到秦绝,拱手为礼,眼神中带着审视与一丝好奇。
“有劳二位。”秦绝还礼。
“秦小友客气。”青袍老者道,“宗主有令,我等自当尽力。只是……来者不善,小友还需早做打算。”
打算?秦绝看向侯府大门方向。
“不必打算。”他说,“人家都打上门了,自然要开门迎客。”
话音未落。
轰——!!!
炎京城上空,如同被撕裂开一道口子,无边无际的血色云气,自西北方向滚滚而来,瞬间遮蔽了半个天空!云气之中,隐隐有万千怨魂哀嚎,尸山血海沉浮的景象闪过,恐怖的血腥煞气铺天盖地压下!
整个炎京城,瞬间从午时的喧嚣,堕入死寂!无数凡人瘫软在地,瑟瑟发抖。低阶修士气血翻腾,几欲吐血。就连一些灵海境高手,也感到呼吸不畅,灵力滞涩。
“秦绝小儿!杀我天罗宗长老,夺我宗门至宝,给本座滚出来受死!!!”
一声怒吼,如同九霄雷霆,在炎京城上空炸响!声音中蕴含的无边煞气与威压,让整座城池都在震颤!无数房屋簌簌掉灰,瓦片碎裂!
神通之威,一怒,天地变色!
炎京,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