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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1章饿鬼道

    老头离开后,那种被无形之物凝视的诡异感并未消散,反而像细密的藤蔓,悄悄缠绕上巴刀鱼的神经末梢。他盯着灶台上那口沉默的老铁锅,锅底映着厨房惨白的灯光,像一只紧闭的独眼。那句“烟火气太重……火不平常”和“别让‘火’烧了手,别让‘锅’翻了天”,如同两句晦涩的谶言,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

    他试图让自己忙碌起来,收拾桌子,清洗碗碟,擦拭灶台。水流哗哗,抹布在油腻的瓷砖上来回摩擦,这些熟悉的、近乎机械的动作,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也许真是自己太累了?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那老头可能只是个神神叨叨的流浪汉,随口胡诌?

    可指尖残留的、触摸锅沿时那异样的冰冷感,还有炒饭时清晰感受到的、来自火焰深处的“注视”,又如此真切,不容置疑。

    正心神不宁间,后门“哐当”一声被推开,带进来一股室外的凉风和熟悉的劣质烟草味。

    “哟,老巴,魂儿丢锅里了?”酸菜汤叼着半截烟,趿拉着人字拖晃了进来,身上还沾着点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灰。他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店面,又看了看巴刀鱼有些苍白的脸,“咋?刚才那阵儿生意不好?脸拉得跟苦瓜似的。”

    巴刀鱼张了张嘴,想把老头和锅的事情说出来,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酸菜汤这家伙,看着糙,心思其实不简单。上次提了一句,他没接茬,这次再说,保不齐会被他笑话自己疑神疑鬼。而且,他自己心里也乱得很,理不出个头绪。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巴刀鱼含糊道,拧干抹布,“你跑哪儿去了?一下午不见人。”

    “还能去哪儿?东街口老王家那铺子,不是说要盘出去吗?我去瞅了瞅。”酸菜汤拉开一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地段还行,就是里面一股子霉味儿,跟腌了十年的咸菜缸似的。老王那孙子,要价还不低,真当自己那破地方是金銮殿了。”

    酸菜汤一直念叨着想找个大点、像样点的店面,把“老巴记”挪个窝。他觉得这城中村的小馆子,憋屈,没发展。巴刀鱼对此不置可否。换地方意味着更大的投入,更复杂的人际关系,还有……离开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充满父亲记忆的地方。他舍不得,也没那个底气。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话题围绕着铺面、租金、最近的菜价,刻意避开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天色渐渐暗下来,巴刀鱼开了灯,准备熬点粥当晚饭。

    就在他淘米下锅,重新点燃灶火的瞬间——

    “咚!咚!咚!”

    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猛地从前门传来,打破了店里短暂的平静。那声音不像寻常食客的轻叩,更像是用拳头在砸,带着一种不耐烦的、甚至是蛮横的力道。

    巴刀鱼和酸菜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和警惕。这个点,正常食客不会这么粗暴地敲门。

    “谁啊?”酸菜汤扬声问道,人已经站了起来,顺手抄起了靠在墙边的、平时用来搅和煤球的铁钎子。

    门外没有回应,只有更用力的砸门声,伴随着门框不堪重负的**。

    巴刀鱼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锅盖,擦了擦手,走到门口。他没立刻开门,隔着脏兮兮的玻璃门朝外望去。路灯已经亮了,昏黄的光线下,能看到门外站着三个人影,高矮胖瘦不一,都穿着深色的、看起来不怎么干净的夹克,看不清脸。

    “打烊了,不营业了!”巴刀鱼提高声音喊道。

    “开门!吃饭!”一个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语气生硬,带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

    吃饭?有这么吃饭的?巴刀鱼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酸菜汤,酸菜汤已经拎着铁钎子走了过来,眼神凶狠,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开。

    “说了打烊了!没吃的了!去别家吧!”巴刀鱼再次喊道,手已经悄悄摸向了门后的插销——不是要开门,而是确认插销是否牢固。

    “砰!”又是一记重拳砸在门上,玻璃都在震颤。“少废话!开门!闻到味儿了!有吃的!”另一个声音响起,尖利而急促,像是饿了很久的野兽在低吼。

    闻到味儿了?巴刀鱼心里咯噔一下。店里现在只有他刚淘好米、还没下锅的米水味儿,还有下午炒蛋炒饭残留的一点点油烟味,根本谈不上什么香味。这些人……

    “操!给脸不要脸是吧?”酸菜汤的火爆脾气上来了,拎着铁钎子就要上前开门,“老子倒要看看,是哪路神仙敢来这儿撒野!”

    “等等!”巴刀鱼一把按住酸菜汤的肩膀。他的“厨道玄力”虽然时灵时不灵,但此刻,一种极其不祥的、令人作呕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不是对普通闹事者的警觉,而是某种更深层、更黑暗的东西正在靠近的本能预警。

    门外的人似乎失去了耐心。

    “咔嚓!”一声脆响,门上的玻璃竟然被硬生生砸出了一片蛛网状的裂纹!一只骨节粗大、皮肤青黑、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从破洞处伸了进来,胡乱地摸索着门内的插销!

    “我操!”酸菜汤骂了一声,抡起铁钎子就要朝那只手砸过去!

    “别!”巴刀鱼猛地将他往后一拽。几乎就在同时,那只手已经摸到了插销,“哗啦”一声将插销拨开!

    老旧的门轴发出刺耳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猛地推开!

    三个男人挤了进来。

    巴刀鱼和酸菜汤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

    灯光下,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面色灰败,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起皮,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汗臭、尘土和某种难以形容的酸腐气息。他们的眼神异常浑浊,却又在最深处,闪烁着一种令人极度不安的、近乎疯狂的饥渴光芒。那不是对食物的正常渴望,而是一种……贪婪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空洞欲望。

    为首的是个矮壮的光头,脸上横着一道疤,正是刚才砸门最凶的那个。他进来后,鼻子用力抽动了几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厨房的方向?不,更像是盯住了灶台上那口还在微微冒着热气的粥锅(巴刀鱼刚把米下锅,火还没关)。

    “吃的……热的……”光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径直就朝厨房走去,完全无视了挡在前面的巴刀鱼和酸菜汤。

    另外两个人,一个瘦高个,一个矮胖子,也像闻到血腥味的苍蝇一样,目光死死锁住厨房,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咕哝声,跟着光头就要往里冲。

    “站住!”酸菜汤横跨一步,铁钎子一横,挡在了厨房门口,脸上横肉一抖,“你们他妈谁啊?想干嘛?”

    光头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看向酸菜汤。那眼神里没有丝毫人性化的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饥饿。“饿……要吃……”他嘶哑地说,伸出手,就要去拨开铁钎子。

    “吃你妈!”酸菜汤也是个浑不吝的主儿,见对方动手,想也没想,铁钎子带着风声就朝光头的胳膊砸去!

    “当!”

    一声闷响!铁钎子砸在光头的手臂上,竟然发出了敲击硬木般的声音!光头的手臂只是晃了一下,连皮都没破!而他反手一抓,竟然直接抓住了铁钎子的前端!

    酸菜汤脸色一变,用力想抽回铁钎子,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滚开!”光头低吼一声,手臂猛地一抡!酸菜汤只觉得一股难以抗衡的巨力传来,整个人连人带铁钎子被甩得踉跄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墙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巴刀鱼看得心头骇然!酸菜汤虽然不算什么武林高手,但常年颠勺,臂力远超常人,加上那股子狠劲,寻常三两个大汉都近不了身。可眼前这个看起来面黄肌瘦的光头,力量竟然大到这种地步?而且,他的手臂……刚才那声音……

    “饿……饿死了……”另外两个人见光头动手,也发出了急不可耐的低吼,直接就要绕过挡路的巴刀鱼,冲向那锅只冒了点热气的白粥。

    不能让它们进去!

    巴刀鱼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厨房是他的地盘,那口锅……那灶火……还有自己身上那股莫名其妙的力量……绝对不能让这些诡异的家伙触碰!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或许是连日来的诡异遭遇积累的压抑,或许是保护自己“领地”的本能,他一个箭步冲到灶台前,挡在了粥锅前面,顺手抄起了灶台边平时用来拍蒜的厚实木砧板,横在胸前。

    “出去!这里没有你们要吃的!”他厉声喝道,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三个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那眼神里的饥渴,几乎要凝成实质,让他浑身发冷。

    “你……身上……有味儿……”光头死死盯着巴刀鱼,喉咙里发出吞咽口水般的咕噜声,“好吃的……味儿……”

    另外两个人也像发现了新大陆,浑浊的眼睛死死锁定了巴刀鱼,一步步逼近。

    巴刀鱼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窜上来。他们说的“味儿”,绝对不是饭菜香!难道是……自己身上因为觉醒“厨道玄力”而产生的某种“气息”?被这些“东西”嗅到了?

    “老巴!小心!”酸菜汤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掉在地上的铁钎子,又想冲上来。

    就在这时,巴刀鱼感觉掌心握着木砧板的地方,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热感。不是砧板本身发热,而是他身体里那股沉寂了许久的、难以操控的暖流,此刻竟然自行涌动起来,顺着手臂,流向掌心!

    几乎是同时,他身后的灶台上,那口老铁锅里,原本只冒着微弱热气的米水,忽然毫无征兆地剧烈翻滚起来,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锅底尚未完全熄灭的幽蓝色余烬,也猛地蹿高了一小簇火苗!

    火苗跳跃着,倒映在巴刀鱼因为惊骇而睁大的瞳孔里。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团火焰中心,一闪而过的、冰冷的金色竖瞳!

    一种奇异的联系,在他掌心涌动的暖流、身后翻滚的米水、以及锅底跳跃的火焰之间建立起来!

    逼近的三个“饿鬼”似乎也察觉到了异样,脚步微微一顿,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本能的忌惮,但随即被更疯狂的饥渴淹没。光头低吼一声,率先扑了上来,青黑色的手直接抓向巴刀鱼的脖子!

    巴刀鱼来不及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中涌动着奇异暖流的木砧板,朝着扑来的光头,狠狠拍了出去!

    没有击中肉体的闷响。

    “嗤——!”

    一声如同热铁浸入冷水般的、刺耳的声响,猛地爆发!

    木砧板拍在光头胸口,接触的瞬间,竟然冒起了一股淡淡的、带着焦糊味的白烟!

    光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整个人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击中,猛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后面的桌子上,将木桌都砸得裂开了!他胸口被砧板拍中的地方,衣服焦黑了一片,下面的皮肤更是呈现出一片诡异的、如同被灼烧过的青紫色,边缘还在滋滋作响,冒着细微的白烟!

    另外两个“饿鬼”见状,发出惊恐的嘶叫,竟然后退了几步,不敢再上前,只是用那双充满饥渴和畏惧的眼睛,死死盯着巴刀鱼手里的木砧板,以及他身后那口翻滚着、散发着奇异热气的老铁锅。

    巴刀鱼自己也愣住了,看着手里平平无奇的木砧板,又看了看倒地痛苦抽搐、胸口冒烟的光头,再感受着掌心尚未完全平息的暖流和身后锅灶传来的异样躁动……

    刚才……发生了什么?

    酸菜汤也呆住了,手里的铁钎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张大嘴巴看着巴刀鱼,像是第一次认识他。

    店里一片死寂,只有光头痛苦的**声,米水在锅里翻滚的咕嘟声,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诡异气氛在蔓延。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

    “老巴记”这方小小的天地里,一场超出常人理解的、以“饥饿”与“火焰”为名的诡异交锋,刚刚拉开序幕。而巴刀鱼手中那不起眼的木砧板,和身后那口翻滚的老锅,似乎成了这场交锋中,意想不到的、却至关重要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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