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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00章灶火里的眼睛

    “老巴记”的厨房,永远弥漫着一股混杂的、属于人间烟火的气息。炒锅边缘常年积累的油垢,灶台下偶尔窜出的煤气味,墙角水槽里泡着的、还没处理的、带着泥土腥气的青菜,以及空气中挥之不去的、葱姜蒜被热油激发出的焦香……这一切,构成了巴刀鱼过去二十几年人生里,最熟悉也最踏实的背景。

    但此刻,站在熟悉的灶台前,巴刀鱼却觉得这间狭窄、油腻、充满了生活实感的厨房,变得有些陌生,甚至……诡异。

    问题出在那口用了快十年的老铁锅上。

    铁锅是父亲留下的,锅底被岁月和炉火磨得黝黑发亮,边缘有几处不起眼的锈迹。巴刀鱼一直用它,觉得顺手,也觉得是种念想。可最近两天,每次他点火热锅,准备颠勺炒菜的时候,总觉得锅底那团跳跃的蓝色火焰里,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不是错觉。

    第一次注意到,是前天晚上打烊后,他清理灶台,习惯性地对着空锅练习一下翻炒的基本功。炉火调到最小,幽蓝色的火苗舔舐着锅底。就在他手腕发力,锅沿倾斜的刹那,眼角的余光瞥见——那团火焰中心,似乎闪过一个极其模糊的、类似于……眼睛的轮廓?

    当时他以为是自己太累了,眼花了。甩甩头,再去看,只有跳动的火苗。

    可昨天中午,客流量最大的时候,他正全神贯注地翻炒着一锅火爆腰花。热油在锅里滋滋作响,青红椒和腰花的香气猛烈地爆开。就在他即将出锅的前一秒,无意中低头看了一眼锅底——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了些。

    那绝不是眼花!

    在炽烈到近乎白色的灶火中心,确确实实,有一个极淡极淡的、金色的、竖瞳形状的光斑!那光斑一闪即逝,快得几乎无法捕捉,但巴刀鱼却清晰地感觉到,就在那一瞬间,有一道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不是火焰的热度,而是一种直达灵魂深处的、带着某种古老威压的寒意!

    他手一抖,差点把整锅腰花扣在地上。幸好多年的肌肉记忆让他稳住了锅,勉强完成了装盘,但后背却惊出了一层冷汗。

    客人吃着腰花赞不绝口,说今天的火候格外到位,辣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劲儿”。只有巴刀鱼自己知道,那股“劲儿”,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他试图跟酸菜汤提过一嘴,那家伙正叼着烟,蹲在后巷口剥蒜,听完眼皮都没抬一下:“咋?火神爷看上你这口破锅了?还是你最近阳气不足,看见脏东西了?多炒几个菜,多沾点烟火气,啥都好了。”

    巴刀鱼没再说什么。酸菜汤这人,嘴硬心野,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里门清。他不接话,要么是觉得这事不值一提,要么……就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或者不想知道。

    至于娃娃鱼,这两天不知跑哪儿去了,神神秘秘的,饭点都不见人影。

    这诡异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今天下午。没什么客人,巴刀鱼趁着空闲,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那口铁锅。里里外外,锅底锅沿,甚至把手连接处的每一道缝隙,都用抹布擦了好几遍。铁锅就是铁锅,除了旧点,没任何异常。燃气灶也检查了,火苗正常,蓝汪汪的,没什么特别。

    可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巴刀鱼的心头,时不时就跳出来刺他一下。他甚至开始有点不敢看那口锅了。

    “叮铃——”挂在店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下。

    巴刀鱼抬头,以为来了客人。进来的却是一个穿着皱巴巴灰色夹克、头发花白稀疏、手里提着一个脏兮兮的蛇皮袋的老头。老头看起来六七十岁,背有些佝偻,脸上皱纹深刻得像干涸的河床,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甚至有些过于锐利,进门后就直接看向了巴刀鱼,更准确地说,是看向了他身后的……灶台?

    “老板,还有饭吃吗?”老头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外地口音。

    “有……有。”巴刀鱼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应道。这老头看起来不像一般的食客,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感觉。“您想吃点什么?墙上有菜单。”他指了指墙上贴着的、塑封都有些起皮的菜单。

    老头没看菜单,径直走到离灶台最近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将蛇皮袋放在脚边,发出“哐啷”一声轻响,像是金属碰撞。“随便弄点,能吃饱就行。多放辣,味道重些。”他顿了顿,补充道,“用那口老锅炒。”

    巴刀鱼心脏猛地一跳。“老锅?您……怎么知道我用的是老锅?”

    老头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淡无波,却让巴刀鱼有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开饭馆的,灶上的锅都摆着,一眼就看见了。那锅……用了不少年头了吧?油光水滑的,是个好物件。”

    这话听着像是夸赞,但巴刀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老爷子好眼力,是我爹留下的老物件了。”巴刀鱼一边说,一边走向冰柜,心里却提高了警惕。这老头,来得蹊跷。

    他从冰柜里拿出几个鸡蛋,一点隔夜的剩饭,还有几根青椒。最简单的蛋炒饭,最能看手艺,也最不容易出错——尤其是在现在这种心神不宁的时候。

    点火,热锅。幽蓝色的火焰再次升腾起来,舔舐着黝黑的锅底。

    巴刀鱼强迫自己不去看锅底,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倒油,油热后滑入打散的蛋液,“刺啦”一声,蛋液迅速凝固膨胀,变成蓬松的金黄色。他手腕一抖,锅铲翻飞,将鸡蛋拨到一边,倒入隔夜米饭,快速翻炒,让每一粒米都裹上油脂和蛋香。最后加入切碎的青椒末,撒盐,淋一点酱油,快速颠勺,出锅。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是他闭着眼睛都能做的活计。但今天,他总觉得那团灶火格外“灼人”,不是温度,而是那种无形的“注视感”,比前两次更加清晰,更加……具有压迫性。他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视线”,正跟随着他手腕和锅铲的每一次移动,仿佛在……观察,在评估。

    他强忍着心头的不适,将炒好的蛋炒饭盛进盘子里,又配了一小碟自己腌的酸萝卜,端到老头的桌上。

    “您的蛋炒饭,慢用。”

    老头没急着动筷子,而是先凑近盘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火气足,蛋香透,米饭粒粒分明,油润却不腻……小伙子,手艺不错。”他拿起筷子,夹起一撮饭,送进嘴里,慢慢咀嚼着。

    巴刀鱼站在一旁,没走开。他想看看这老头的反应。

    老头吃得很慢,每一口都细细品味,眉头时而舒展,时而微蹙。他吃了小半盘,忽然停下筷子,抬起头,看向巴刀鱼:“你这炒饭里……有东西。”

    巴刀鱼心头一紧:“什么东西?辣椒放多了?还是……”

    “不是调料。”老头摇摇头,用筷子点了点盘子里金黄色的鸡蛋碎,“是‘意’。一股子……不安,警惕,还有……疑惑。都炒进饭里了。”

    巴刀鱼愣住了。“意?”他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听起来很玄乎。难道这老头也能感觉到?

    “灶台不稳,心神不定,炒出来的东西,味儿就不正。”老头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那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紧紧盯着巴刀鱼,“小伙子,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或者说,有什么‘东西’,盯上你了?”

    这话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巴刀鱼的心口!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喉咙有些发干:“老爷子……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头没回答,反而伸出手,枯瘦的手指在油腻的桌面上无意识地划拉着,像是在画什么符号。“你用的那口锅,不简单。上面的‘烟火气’,太重了,重到……快压不住了。”他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厨房方向,“那火,也不是平常的火吧?”

    巴刀鱼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老头,绝对不是普通的食客!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您……到底是什么人?”巴刀鱼的声音有些发颤。

    老头咧开嘴,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笑了:“一个赶路的老馋鬼罢了。碰巧走到这儿,闻着味儿了,就进来讨口饭吃。”他重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继续吃起炒饭,仿佛刚才那些惊心动魄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

    巴刀鱼站在那里,手脚冰凉。他看着老头平静地吃着饭,脑子里却乱成了一锅粥。这老头是谁?他怎么知道锅和火有问题?他说的“烟火气太重”、“火不平常”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觉醒的那个什么“厨道玄力”,和这口锅、这灶火有关?

    无数疑问翻腾着,却没有答案。

    老头很快吃完了盘里的饭,连那碟酸萝卜也吃得干干净净。他抹了抹嘴,从皱巴巴的夹克内袋里摸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放在桌上,然后提起脚边的蛇皮袋。

    “饭钱。”他站起身,佝偻着背,又看了巴刀鱼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怜悯,似乎还有一丝……期待?“小伙子,手艺是好手艺,但有些路,走起来要小心。别让‘火’烧了手,也别让‘锅’翻了天。”

    说完,他也不等巴刀鱼回应,转身,迈着有些蹒跚却异常稳当的步子,走出了“老巴记”。门上的风铃又是一阵轻响。

    巴刀鱼愣愣地看着老头消失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几张零钱,再转头看向厨房里静静架在灶台上的那口老铁锅。

    幽蓝色的火苗早已熄灭,锅底一片冰冷黝黑。

    但他却仿佛还能感觉到,那锅底深处,有一双冰冷的、金色的竖瞳,正透过黑暗,静静地凝视着他。

    老头的话,像一颗种子,落进了他混乱的心田。

    “烟火气太重……火不平常……”

    “别让‘火’烧了手,别让‘锅’翻了天……”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走到灶台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锅沿。触感粗糙,带着常年使用的温润。这口父亲留下的、再普通不过的铁锅,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自己身上觉醒的那股奇怪力量,又和它有什么关系?

    还有那个神秘的老头……他还会再出现吗?

    巴刀鱼站在空荡荡的厨房里,只觉得平日里最熟悉、最让他安心的地方,此刻却充满了未知的、令人心悸的谜团。

    灶火里的眼睛,赶路的老馋鬼,还有自己身体里那股越来越难以控制的力量……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一个他从未想象过的、更加离奇和危险的世界。

    而这一切,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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