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华招招手示意那个天生声如洪钟、专门负责喊话的大嗓门军士退到他身边,教了他怎么回话,很快,大嗓门军士把夏华的回复喊话给了豪格:
“豪格!你这个天下第一的大废物!亏你还是皇太极的嫡长子,你继承你老子的皇位本是理所当然、水到渠成的事,可你这个没用的废物却没坐上龙椅,硬生生地被多尔衮挤了下去,让顺治当了小皇帝,多尔衮成了摄政王,唯独你输得一无所有!
你这么没用,连本该属于你的皇位都保不住,就连你的小命现在都攥在多尔衮的手里,还怎么保我家夏总镇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当真是大言不惭!管好你自己吧!天下第一废物!”
虽然看不到豪格脸上的表情,但夏华相信,他这么狠狠地揭豪格的伤疤,当众扇豪格的脸,豪格肯定快要气炸肺了。
豪格现在身边有一个甲喇一千五百名战兵外加他的巴牙喇亲卫队二三百名精兵,夏华现在身边有一个营,兵力占优势,但没有攻城器械,如果豪格真的当缩头乌龟,夏华是拿他没有办法的,按照战前的分析和预判,豪格应会主动出城迎战,为提升豪格主动出击的概率,夏华故意当众揭豪格的伤疤、刺激他,
为进一步地增强效果,夏华又下令把梁辰甲队俘获的那个红甲清兵俘虏从队列里拖出。
这红甲兵先在其所属小队与梁辰甲队的搏战中被砍伤左脚腕,伤不致命,被俘后受到严刑拷打,被折磨得半死不活,十根手指的指甲都被拔掉了,虽然把他痛得死去活来,但仍伤不致命,此人倒也硬气,始终没有屈服求饶,一直拼命挣扎、大吼大叫。
在被绑上一根木柱并被竖起后,这红甲兵看清了自己身在何处和眼下的状况,看到了飘扬着满清旗帜的嘉祥城,看到了城上的本国同族军士,立刻情绪激动至极地狂呼高喊起来。
见到这个成为明军俘虏的自家红甲兵,城上的清兵们个个目瞪口呆,就连军官们也都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他们都没想到己方有人被明军俘获,这是非常少见的事,虽然只有一个,但对城上清军的军心、士气是个严重的打击。
“你们这些狗鞑子!”夏华这边的大嗓门厉声大喝道,“多年来杀我汉家子民,掠我汉家财物,侵我汉家山河,双手沾满我汉人的血!你们真以为我汉人是任你们宰割的猪狗吗?都看好了!你们一个个最终都会跟他一样!”
话音一落,夏华一摆手,一队火枪手一起对那红甲兵开火射击,“啪啪啪...”枪声大作,那红甲兵发出一声短短的惨呼,浑身被打得稀烂而死。
看到这幕,城上的清军齐齐惊叫,个个捶胸顿足吼骂,无不悲愤恨怒至极。
豪格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出击!杀光他们!杀了那个夏华!”豪格跳着脚声嘶力竭地道,“不!活捉他!我要亲手一刀一刀地剐了他!我要让他尝尽天下所有的酷刑!”
希尔艮等将领很清楚豪格的这个命令是他在气昏头、不理智的状态下下达的,但他们都没有反对,为什么要反对?遭到对方如此恶毒和狠毒的羞辱,豪格要是不出战,那他以后还怎么混?谁还看得起他?再者,虽然兵力上敌众我寡,但豪格、希尔艮等人都深信自己的兵马能以少胜多、以弱胜强,“一个八旗兵顶得上十个甚至三十个汉兵”这已是明清的共识。
嘉祥城南城门大开,城里的清军源源不断地涌出来,队形严整,一千几百人就像一台机器的上千个零件,每个人都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和下一刻要做什么,若从半空中俯瞰,就会看到这些清军先以“丨”字形通过城门,出城后立刻转变队形化为“丄”字形,直至在城外布成一个与夏华部平行的“一”字形,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而且速度相当快。
看着这幕,夏华心里也暗暗点头称赞,满洲人虽说只是一群化外野蛮人,但能把他们训练得这么章法秩序森然,努尔哈赤、皇太极等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清军军纪极严,“临战每队有押队一人,配朱箭,如有喧哗乱次、独进独退者,即以朱箭射之,战毕查检,背有朱痕者不问轻重斩之”“军士禁喧哗,行伍禁纷乱”,又因每次出征参战都能分配到战利品和奴隶,所以八旗军的官兵们“一闻攻战,无不欣然,攻则争先,战则奋勇”,这一策略与当年的秦军可谓如出一辙,所以八旗军跟秦军一样,战斗力相当强。
举起望远镜,夏华看得很清楚,出战的清军就是一个甲喇一千五百人,豪格的亲卫队没有参战,这一千五百名清兵约三分之一骑马,约三分之二徒步。跟后世很多人印象中不同的是,满洲人虽号称“骑射立本”,但清军里最强的并非骑兵,而是步兵,别忘了,满洲人并非蒙古人那种游牧民族,而是渔猎民族,所以清军骑兵强,步兵更强,被评为“步兵极精”。
这是夏华第一次看到大队的满清八旗军,他只感到热血沸腾:杀乱军、杀二鞑子哪有杀真鞑子来得痛快!
排兵列阵是一门大学问,嘉祥城下,夏华部和豪格部都在布阵,夏华部的阵型并不是真的一字长蛇阵,真这么布阵,敌军必会避开正面,从薄弱的左右侧翼发起攻击,所以夏华部的阵型呈现出一个“H”形,左右两翼各有护卫战队,敌军若绕向左翼,全阵会原地右转,就像钟表的指针那样转动,敌军若绕向右翼,全阵会原地左转,从而始终保持正面对向敌军。
这个变阵转向的过程非常考验将领们对部队的掌控力和士兵们的训练水平,二者任何一个不足,就会在这个过程中发生混乱,继而给敌军造成可乘之机。
清军有骑兵,速度大大地超过步兵,骑兵进行侧翼迂回的话,步兵变阵转向速度肯定跟不上,对此,先前躲在稍远处不现身、让清军低估兵临城下的夏华部兵力的夏华部骑兵队当即出动,众骑兵披坚执锐、策马扬鞭,游弋机动在步兵队的后方,随时准备与清军骑兵队交战,既保护步兵队的背后也预备支援左右两翼的护卫战队,不给清军骑兵队钻空子的机会。
“驾!驾!”“驾!驾!”...
“嘿嚯!”“嘿嚯!”...
白茫茫的雪地上,双方步兵对步兵,骑兵对骑兵,都愤怒地盯着对方。
“夏华的兵马数量比我们预料的更多。”希尔艮提醒豪格,“除了步兵,他还有一支骑兵,先前在远处,没被我们发觉。”
“那又如何?”豪格咬牙切齿,“不管是比步战还是比骑射,我大清八旗军都是天下第一!”他知道夏成德部在上次的邳州之战中大败有大半正是夏华部干的,但他也只是认为夏华部比一般的明军“强一些”,完全不认为夏华部能跟八旗军一较高下。
通过望远镜,夏华密切地注视着清军,只见清军步兵队列里推出了上百辆小车,应是从城中百姓家里强征来的,被临时充当盾车使用,大一些的上面覆盖着铁板皮革,竖着数面旗帜,看不清车内和车后有多少人,小一些的上面堆着竹筐藤筐沙袋。
清军和明军打了很多年的仗,深知如何对付明军的火器,在这件事上轻车熟路。推着这些盾车的清兵是辅兵,后面跟着的是死兵,死兵多由马甲清兵担任,他们都身穿两层重甲,内是锁子甲,外是铁叶棉甲,手持铁甲重盾和大刀、长枪等武器,可谓重步兵,防御力很强,刀枪、箭矢都很难伤到他们,质量不好的火枪或在较远距离上开火的火枪也不容易伤到他们;
这些马甲死兵负责硬碰硬突击冲阵、破阵,又有一队队身穿轻甲、擅长射箭的弓箭手跟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提供支援;
最后是押阵的锐兵,也就是红甲兵和白甲兵,他们同样都身穿两层重甲,满洲人的《清太祖武皇帝实录》里明确记载道“...当兵刃相接之际,披重铠执利刃者,令为前锋,披短甲善射者,自后冲击,精兵(红白巴牙喇)立于别地观望,勿令下马,势有不及处,即接应之”。
嘎吱嘎吱...车轮碾压着雪地,靴鞋踩踏着雪地,清军步兵队一步一步、缓缓地逼近向了夏华部步兵队,口鼻喷出的股股白气中,一双双野兽般的眼睛死死地紧盯着夏华部的军士们,脚在雪地上踩踏出一串串深深的脚印,打头阵的马甲死兵们个个膀大腰圆,加上几十斤重的盔甲和武器,个个重达二百斤以上。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覆盖在双方军士们的铁盔上、衣甲上、武器上。这种风雪天气很不利于使用火铳,所以清军才会进一步地有恃无恐、认为己方稳操胜券。
面对步步逼近来的清军步兵队,夏华部步兵队严阵以待、纹丝不动,只有军士们口鼻喷出的白气在寒风中升腾飘散,人人浑身紧绷肌肉、双手紧握武器、蓄势待发,只等着命令。
“临阵退缩者,斩!临阵脱逃者,斩!不听号令者,斩!扰乱军心者,斩!”
风雪中,军官们连连大喝着,老兵们看向身边情不自禁感到紧张的新兵们,低声道:“别怕!鞑子虽然是畜生,但也是血肉之躯,也能被杀掉!”“不想死,就宰了想要杀你的鞑子!”
“要是能从石油里提炼出汽油再做成燃烧弹或燃烧瓶,对付这种盾车可就无往不利了!”夏华暗暗想道。
这年头对付盾车只能用火炮。夏华部此次出征因为路途比上次更远,又要考虑到部队的隐蔽性、行军速度等,所以没带大将军炮和无敌大将军炮,只带了虎蹲炮和虎威炮。打盾车,只能是虎威炮,因为虎威炮能发射实心弹,虎蹲炮主要是发射霰弹的。
眼见那些清军盾车已逼近至两百步内,夏华看向身边的王业成,点了一下头:“开炮吧!”
“开炮!”王业成立刻抬起右臂劈下大喝一声,他身边的信号兵猛地挥下手中的信号旗。
“轰轰轰...”滚滚霹雳霎时平地而起,道道雷光电火闪耀,朵朵青烟激绽升腾,几十颗实心弹伴着摄人心魄的破空声从炮膛里呼啸而出,飞火流星地砸向了那些清军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