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人围上来。
吉普车的发动机已经启动,发出低沉的轰鸣。
警卫员看了看表,低声提醒:“赵工,该出发了。”
赵四最后看了一眼这片土地。
远处的山峦,近处的厂房,那条曾经被山洪冲垮又修复的道路,那些朝夕相处的面孔...
三年时光,弹指一挥间,却已在生命中刻下深深的烙印。
他抱起赵平安,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离别的气氛,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
“跟大家说再见。”赵四轻声说。
赵平安扭过头,奶声奶气地挥着小手:“叔...叔...阿...姨...再见...”
人群中响起压抑的抽泣声。
赵四一家上了车。苏婉清抱着孩子坐在后排,赵四坐在副驾驶。
车窗摇下,他的手伸出去,和每一个够得着的人握手。
车子缓缓启动,沿着基地唯一的主干道向外驶去。
人群跟着车子移动,起初只是走,后来变成小跑。
不知道谁先唱起了歌,是那首三线建设者都会唱的《咱们工人有力量》。
一个人的声音,变成十个,百个,最后汇聚成一片雄壮的合唱:
“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
歌声在山谷间回荡,惊起林间的飞鸟。
赵四回头,从后窗望出去,那些熟悉的身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最终变成一片模糊的影子。
只有那歌声,还隐约传来,像是这片土地最后的挽留。
车子转过山坳,曙光基地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苏婉清抱着已经睡着的赵平安,轻轻哼着歌。
赵四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叮!签到成功!恭喜宿主完成在三线基地的使命,获得特殊奖励:大型系统工程管理经验包(含多部门协作、资源调配、进度控制等高级管理知识)。】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
这一次的奖励不是具体的技术,而是更宏观的管理智慧。
与以往奖励的系统管理知识融合。
显然,系统也在为他的新角色做准备。
从一个技术负责人,到一个大型项目的总师助理,需要的不仅是技术能力,更是统筹全局的眼界和手腕。
车子在山路上颠簸前行。
窗外的景色从郁郁葱葱的山区,逐渐变成丘陵,再变成平原。
赵四不知道此行的具体目的地,只知道一路向西。
他知道,当他们再次停下时,面对的将是完全不同的景象——戈壁、风沙、无边的荒凉,以及一项关乎国家未来数十年空中力量格局的绝密工程。
苏婉清突然轻声说:“四哥,你说咱们以后还能回来吗?”
赵四睁开眼,看着窗外飞逝的田野:“会回来的。等任务完成了,咱们带着平安回来看看。”
“那时候平安该上学了吧。”
苏婉清低头看着儿子熟睡的脸,“等他长大了,我要告诉他,他出生在一个特别的地方,那里有很多特别的人,在做一件特别伟大的事。”
赵四握住妻子的手。
车子在国道上疾驰,将往事甩在身后,奔向一个未知但注定艰辛的未来。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历史的车轮正滚滚向前,一个民族在艰难岁月中的奋斗,才刚刚拉开更壮阔的序幕。
傍晚时分,车队在一个小城的兵站停下过夜。
警卫员安排好了住处,简单的饭菜已经摆在桌上。
赵四站在兵站二楼的窗前,看着西边天空如血的晚霞。
明天,他们将换乘火车,继续向西。
而今晚,或许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最后一个能看到如此鲜活人间烟火的夜晚了。
他掏出那片小刘送的涡轮叶片,在夕阳余晖下细细端详。
叶片边缘折射出金色的光,那光里,仿佛映照着曙光基地的灯火,映照着那些奋斗者的面孔,映照着一段永不褪色的青春。
赵四将叶片小心收好。
转身时,苏婉清已经铺好了床,赵平安在简陋的木床上睡得正香。
新的征程,开始了。
火车在广袤的西北大地上向西行驶了三天三夜。
起初窗外还是熟悉的农田和村庄,渐渐地,绿色越来越少,黄土和裸露的岩石越来越多。
进入甘肃境内后,景色彻底变了——连绵的土黄色山丘寸草不生,干燥的风卷起沙尘,在天地间形成一片灰蒙蒙的帷幕。
赵平安趴在车窗上,小脸紧贴着玻璃,眼睛睁得大大的。
这个在山清水秀的西南山区长大的孩子,从未见过如此荒凉的景象。
“爸爸,没有树。”他转过头,语气里带着困惑。
赵四把儿子抱到腿上:“这里和咱们以前住的地方不一样。这里更干,风更大,所以树长得少。”
“为什么我们要来这里?”孩子又问。
苏婉清摸摸儿子的头:“因为这里有重要的工作需要爸爸去做。”
“什么工作?”
“造一种很大很大的鸟,能飞得很高很快,保护我们的国家。”赵四轻声解释。
赵平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注意力又被窗外掠过的几只骆驼吸引过去了。
苏婉清和赵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他们自己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但孩子还这么小,能适应这里的环境吗?
第四天清晨,火车在一个小站停下。
站台上空荡荡的,除了几个穿着军装的工作人员,几乎看不到其他旅客。
风很大,卷起的沙粒打在脸上生疼。
“赵明同志?”
一个三十多岁的军人迎上来,敬了个礼。
“我是昆仑基地接待处的干事,李和。车已经准备好了,请跟我来。”
出站后,眼前的景象让赵四一家都愣住了。
所谓的“车”是三辆军用卡车,车厢用帆布篷罩着,后面还跟着一辆装行李的板车。
没有吉普车,更没有轿车。
李干事有些尴尬地解释:“基地刚筹建不久,条件有限。这条路也不好走,卡车更稳当些。”
赵四点点头:“理解。怎么安排都行。”
苏婉清抱着孩子上了中间那辆卡车的驾驶室,赵四和几名同行的技术人员爬上后车厢。
车厢里已经坐着几个人,都是陌生的面孔,看衣着和神态,应该是从全国各地抽调来的科研人员。
卡车发动,驶出县城,很快拐上一条颠簸的土路。
路况极差,车轮碾过的地方尘土飞扬,车厢里的人必须紧紧抓住护栏才不至于被甩出去。
“同志,你也是去昆仑基地的?”
坐在赵四对面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开口问道,他说话带着明显的上海口音。
“是的。您是?”
“我姓钱,钱思远,搞空气动力学的。”中年人推了推眼镜,“从沈阳来的。你呢?”
“赵明,以前在西南三线,搞发动机。”
“赵明?”钱思远眼睛一亮,“‘争气机’那个赵明?”
赵四有些意外:“您知道?”
“怎么不知道!”钱思远激动起来。
“我们那边早就传开了,说西南出了个奇人,用一年时间搞出了世界先进水平的发动机。”
“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