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月余长途跋涉,林闲一行终于抵达了大周王朝的都城——京兆府。
但见城墙巍峨高耸,如巨龙盘踞。
宫阙连绵起伏,在阳光下闪耀着庄严的金光。
一派天子脚下的恢弘气象,扑面而来。
这繁华帝都,亦是太子周扬经营多年的大本营。
太子在东宫闻听林闲一行不仅安然抵达,而且声势浩大,直气得摔碎了一只心爱的如意。
他深知在京城重地众目睽睽,再想用暗杀刁难等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已不可能,必须用更“合法”、更阴险的计策。
太子与心腹谋士密室商议后,定下一毒计:利用京城的司法体系诬告林闲,让其惹上官非无法安心备考,甚至可能被剥夺考试资格!
他们精心挑选一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罪名:侵占田产。
太子指使一名依附于东宫、在京郊有田产的破落皇族子弟——周安,前往京兆府衙敲响登闻鼓,状告江南解元林闲。
状纸内容是林闲依仗解元身份勾结地方豪强,强占其位于江南江宁府祖传的百亩良田。
此计毒辣之处在于:
第一,首先罪名敏感。
“侵占田产”是地方豪强常见的恶行,极易引发清流官员和百姓的反感。
其二,事发地地域遥远。事发地在江南,调查取证需耗时日,正好拖延林闲备考。
同时人证“确凿”:有“苦主”周安(皇族身份增加可信度)出面指控。
最后,时机刁钻。选在林闲刚到京城、即将去礼部报到备考的关键时刻发难。
太子意图:即便最终无法坐实罪名,也能通过诉讼纠缠大造舆论,给林闲扣上“为富不仁、欺压良善”的帽子,严重干扰其备考心态和声誉。
林闲车队刚在京城南门的“迎宾驿”安顿下来,行李还未放稳几名衙役便如狼似虎地找上门来,手持传票面无表情道:
“江南解元林闲何在?有人状告你侵占田产,府尹大人传你即刻过堂问话!”
消息顿时在赴考士子中引起轩然大波,众人议论纷纷:
“林解元被告了?还是侵占田产?这怎么可能!”
“刚进京就被传唤,还是京兆府!来者不善啊!”
“定是有人眼红陷害!”
京兆府公堂之上,气氛肃杀。
“明镜高悬”匾额下,府尹张大人端坐案后,面色凝重。
此案涉及新科解元,原告又是皇族远支背景敏感,他深感棘手。
堂下原告周安一把鼻涕一把泪,声情并茂哭诉林闲如何“勾结江宁府衙”、“强占其祖产”,演得惟妙惟肖。
林闲被传唤到堂,他一身月白儒衫,神色从容。
对府尹行礼后,静立一旁,目光扫过周安,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张府尹按程序问道,声音威严道:“林解元,原告周安状告你侵占其位于江宁府‘林家圩’的百亩良田,地契在此,你可有话说?”
林闲微微一揖,语气平淡却清晰:“回大人,学生自幼闭门读书,家中田产皆有账可查,由忠仆打理,向来奉公守法,与邻为善,从未有过田产纠纷。此事纯属子虚乌有,恶意诬陷。”
周安立刻跳起来,指着林闲叫道唾沫横飞:“你胡说!证据确凿,我那百亩良田就在江宁府城东二十里的‘林家圩’。地契在此,那是我们周家祖传的产业。定是你这解元老爷势大,勾结官府强占了我的田产。”
他还煞有介事挥舞着那份伪造的地契副本。
张府尹看向林闲,目光锐利问:“林解元,对此地契,你作何解释?”
林闲尚未开口,堂下围观的人群中突然响起几分戏谑的声音:
“大人!且慢!学生有下情回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青衫的年轻举子——
陈启明(正是之前那位即将赴任安远知县的陈启年的堂弟)。
但见他从容不迫走出人群,来到堂前躬身行礼,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
张府尹皱眉:“你是何人?公堂之上,有何下情?”
陈启明不慌不忙,从怀中掏出一卷用黄绫包裹的文书,朗声道禀告:“回大人,学生陈启明,乃江宁府人士,今科举子。方才听闻原告周安所言‘林家圩’百亩良田,巧得很!”
他“唰”地一下展开文书,亮给堂上众人笑道:“这‘林家圩’百亩水田,正是学生家中祖传产业!这是地契正本、官府鱼鳞图册备案副本以及近十年的完税票证,白纸黑字红印赫然,请大人与诸位明鉴!”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周安更是如遭雷击,目瞪口呆指着陈启明,“你……你……” 地说不出话来!
陈启明转向周安,语气带着锋利的讥诮:“周公子,您这地契……莫非是梦里得来的?还是您家祖先,曾在我陈家这‘林家圩’做过佃户,故而念念不忘以至于梦游之时,误将东家的田产记成了自家的祖产?”
“哈哈哈!”
堂下顿时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连一些衙役都忍俊不禁!
张府尹接过地契税契仔细查验,果然是真凭实据,无可辩驳。
他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惊堂木,怒视周安声如雷霆:“周安!人证物证俱在!你伪造地契,诬告解元,欺瞒本官,该当何罪?!”
周安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语无伦次辩解:“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是……是有人指使小的……是东宫……” 他情急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
“大人。”
林闲适时开口,声音平和,却瞬间压过了周安的哭嚎。
他对张府尹拱手道:“学生相信,此事实乃小人构陷。周安或许亦是受人指使,一时糊涂。如今真相大白,还学生清白即可。至于幕后主使……”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想必大人心中有数,学生亦不愿深究,以免节外生枝,耽误春闱大事。”
这番话既彰显了宽容大度,又巧妙暗示了幕后黑手,还将重点拉回到了春闱正事上,可谓滴水不漏!
张府尹心领神会,当即判决:“周安诬告良善,伪造文书,罪证确凿!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收监候审!林解元清白无辜,当堂释放!”
衙役如狼似虎将哭爹喊娘的周安拖了下去,惨叫声渐行渐远。
林闲向张府尹躬身道谢,又对陈启明笑道:“多谢启明兄仗义执言,还林某清白。”
陈启明哈哈一笑:“闲兄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是此等拙劣伎俩!正好让我这地契也上公堂亮个相,省得有人总惦记!”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闲从容走出京兆府。府外围观的士子百姓,见林闲如此轻松便化解了一场阴险的诬告,无不赞叹!
“看来闲先生早有准备!”
“那陈兄亮出地契的时机,真是绝了!哈哈,太子这脸打得啪啪响!”
“这下看谁还敢轻易诬告闲先生!”
气定神闲的林闲与众人回到迎宾驿,刚踏入院门。
一道黑影便如轻烟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林闲身侧,正是影刹。
她低声道:“先生,冤枉您的事情查清了。”
林闲微微颔首,示意她进内室详谈。
屏退左右后,影刹禀报道:“指使周安者,确是东宫属官,姓孙,专为太子处理些见不得光的事。伪造地契之事,也是他一手安排。那周安是个破落户,嗜赌如命,欠了一屁股债,被孙姓属官拿住把柄,许以重利,才敢铤而走险。我们的人已盯住了那孙姓属官在城西的一处外宅。”
林闲听罢,眼中寒光一闪,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太子殿下还真是……锲而不舍。既然他送了我们这么一份‘大礼’,我们若不回敬,倒显得失礼了。”
他沉吟片刻,对影刹吩咐道:“你亲自去办两件事。第一,找到那个孙姓属官贪赃枉法、尤其是与周安勾结诬告的确凿证据,不必急于动手,握在手里即可。第二……”
他语气转冷,继续吩咐:“给那周安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他不是好赌吗?那就让他‘输’得更彻底一点。找几个‘可靠’的人,在他被放出大牢后,‘好好关照’一下,让他把吃进去的连本带利吐出来,顺便……让他以后听到‘林’字和‘赌’字就发抖。记住手脚干净些,要像是寻常的赌场纠纷。”
影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厉色,躬身道:“属下明白!定会办得‘天衣无缝’,让那姓孙的和周安,有苦说不出,打落牙齿和血吞!”
“嗯。”
林闲点点头,语气恢复平静:“至于太子那边……暂且不必动那孙姓属官,留着他或许日后有用。眼下我们先安心备考。这份‘回礼’,先让太子殿下尝尝哑巴吃黄连的滋味。”
“是!”
影刹领命,再次融入阴影之中,去执行这雷霆反击的命令。
数日后,京兆府大牢。
被打得皮开肉绽的周安刚刚被家人花钱保释出来,一瘸一拐地拐进一条暗巷,便被几个“恰好”路过的彪形大汉“误认”为欠下巨债的赌友,“错手”又是一顿“意外”的暴打,并将其身上仅存的保释银两搜刮一空。
临走前那大汉还“恶狠狠”警告:“再敢胡说八道,下次废了你两条腿!呸!晦气!”
周安被打得奄奄一息,欲哭无泪。
他心中将指使他的孙姓属官和太子恨到了极点,却再也不敢吐露半个字。
而那位孙姓属官,也接连几天发现自家门口被泼了污物,心爱的鸟儿莫名暴毙,整日心惊肉跳却又查不出任何线索。
他只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再不敢轻易对林闲下手。
消息隐隐传到东宫,太子周扬气得砸了书房,却抓不到林闲任何把柄。
不仅折了一个有用的爪牙,还让周安这个蠢货成了笑柄,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颜面扫地!
而林闲则已在迎宾驿中与一众江南举子,开始了紧张的考前温书。
仿佛京兆府的风波和后续的“意外”,都与他毫无关系一般。
这份深沉的心机与狠辣的手段,让知情的核心几人,对林闲更是敬畏有加。
林闲不动则已,一动则如雷霆。
太子的挑衅非但未能伤其分毫,反而引来了如此凌厉的反击。
这京城的水注定要因这条过江猛龙的到来,掀起滔天巨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