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说,如果不是还有很多事要做,陆抗定会与苍月在这深宫中尽情沉溺,将错失的时光细细补回。
此刻,皇宫御花园内,春风过后的两人紧紧依偎在一起。
苍月卸下了沉重的帝袍,只着一袭月白云锦长裙,流云般的衣袖下露出一截凝霜皓腕。
墨玉般的长发不再垂散,而是绾成优雅的飞仙髻,斜插一支碧玉步摇,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一年多的离别,当初的少女已如绽放的玉兰,褪去青涩,展露出一种特有的帝女柔情。
她望向陆抗的眼神,满是迷离于眷恋,像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易醒的梦。
她静静听着他讲述这一年的经历,却始终不敢问他是如何从焚天谷那等绝境中逃生,又为何整整音讯全无。
其实这一点,连陆抗自己也尚未完全明白。
十世轮回,虽然每次最终都死得花里胡哨,但仔细算下来,足足有百年光阴,为何天玄大陆才过去一年?
难道那些经历,真的只是大梦一场?
他并没有将轮回的事情告诉苍月,这些话一旦说出来,所导致的后果不敢想象。
只说自己在焚天谷大战中,被一位来自吟雪界的前辈高人所救,而那位高人便是冰云仙宫的先祖沐冰云。
苍月依偎在他怀中,指尖轻轻抚过他胸膛的伤痕。
当听到四大圣地围攻冰云仙宫时,她忽然仰起脸,月光照见她眼中的水光:“哎呀,我竟只欢喜和你相见,差点忘了仙宫的姐姐们……”
陆抗怜惜的轻抚她的脸颊:“没事的,已经解决了!”
“不对,”她突然直起身,神色认真,“还有伽罗姐姐。”
“伽罗?”陆抗微微一怔。
苍月凝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其实这一年,我早就知道你和她们之间的关系。若不是伽罗姐姐和仙宫相助,助我又多次击退神凰帝国的暗袭,恐怕苍风国早就……你快赶往伽罗,她……她现在还在边境抵抗神凰进攻!”
陆抗神色微变,沉了口气:“月儿,这些日子可曾见过云澈,云师弟?”
苍月不知他为何忽然提及云澈,指尖点着下巴认真想了想,而后咬摇了摇头:“自苍月玄府一别后,我就再没见过云师弟。不过,听月璃姐姐说,云澈去过冰云仙宫,将他爷爷和姑姑接走了……”
陆抗这才回忆起,自己在冰云仙宫并未见到萧烈、萧泠汐。
一年前他设计让云澈与真正的祖父相认,本意就是指引他们前往幻妖界。
看来云澈已经按计划行动了。
“你怎么忽然问起云师弟?”苍月忽然抿唇,眼中带着些许嗔意,“你应该清楚,我心里从来只有你!”
“不,月儿,你误会了。咱们边走边说!”陆抗连忙解释。
“去哪儿?”
话音未落,陆抗手臂一揽,将毫无防备的苍月打横抱起。她下意识地轻呼一声,玉臂已环上他的脖颈。
下一秒,周遭景物骤然模糊,苍月只觉耳边风啸阵阵,陆抗已带着她凌空虚渡。
速度之快,连天边的星辰都化作了流光溢彩的线条,脚下的皇城转眼间便缩成了棋盘上的方寸之地。
耳畔传来陆抗温柔的声音:
“抱紧我。”
耳畔传来陆抗温柔的声音。
苍月将脸埋在他胸前,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方才的些许嗔意早已化作满腔柔情。
“我们要去何处?”
“先去边境寻伽罗,”陆抗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至于云澈的事,路上慢慢说与你听。”
——
伽罗国边境,伽罗军营。
一袭红衣的独孤伽罗端坐于军帐内,精致的眉梢凝着化不开的忧色。
烛火在她明艳的容颜上跳跃,却照不亮眼底的深沉。
神凰帝国在吞并天香国后实力大涨,如今正对苍风帝国步步紧逼。若是苍风也败亡,那么孤悬北境的伽罗国必将成为下一个目标。
她曾暗中联络沧澜、葵水等邻国,痛陈唇亡齿寒之理。
奈何沧澜国背后的雪山剑派正蠢蠢欲动,意图取代四大圣地之一的地位,对她的警告置若罔闻。
两军在这片边境相持三月,虽互有胜负。
但伽罗心知肚明,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一旦凤凰神宗真正腾出手来,伽罗国的防线便会如纸糊般脆弱。
“报!”
亲卫急促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神凰军营忽然天降大雪,军中寂静无声!前卫营董庚将军已整军待发,请陛下降旨探查!”
伽罗猛地起身,红衣在烛光下如血翻涌。
“你说什么?”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七月流火的时节,怎会突降大雪?
亲卫又禀报一遍,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那雪下得诡异,只在神凰军营范围内飘落,我军营地却不见半片雪花……”
伽罗快步走出军帐,果然看见远处敌军营地银装素裹,鹅毛大雪在月光下纷飞,而自己这边却仍是夏夜暖风。
这违背天时的异象,让她心头骤紧。
“传令董庚,按兵不动。”她当机立断,“本君亲自前去查探。”
亲卫大惊:“陛下不可!万一这是神凰的诡计……”
“能引动天地异变者,绝非等闲。若真是陷阱,去再多人也是徒劳……”
“伽罗!”
话音未落,独孤伽罗清晰地听到一声轻唤。那声音很轻,却熟悉得让她心尖发颤。
她身体骤然一僵,凤眼中瞬间凝出水雾。
亲卫见状刚要询问,伽罗已定下心神,袍袖一拂:“传令各营小心戒备,没有本君旨意不得妄动。另,没有本君口谕,任何人不得接近大帐半步,违者,斩!”
“遵命!”
待那亲卫领命退下,伽罗立即转身入帐。
当她掀开帐帘的刹那,整个人如遭雷击。
烛光摇曳中,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身影正含笑而立,而他身旁,苍月女帝亦对她展露温柔笑颜。
“你……”
伽罗红唇轻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陆抗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解释,没料到伽罗突然抬掌掴来。
这一掌来得突然,却并不快,陆抗完全可以轻易避开。
但他只是静静站着,不闪不避。
这本就是他该受的一巴掌。
啪——
清脆的声响在帐内回荡。这一掌打在他脸上,却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伽罗心上。
她打完便后悔了,指尖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陆抗握住她尚未收回的手,将发红的掌心贴在自己脸颊: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伽罗的坚强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泪水终于决堤。
她身躯晃了一晃,下一刻,那个在军中雷厉风行的女君终于承受不住这么多日夜的煎熬,意识渐渐模糊。
就在她即将软倒的瞬间,陆抗及时揽住她的腰肢。
再抬眼时,她眸中的坚毅已化作一汪春水,整个人如雏鸟般埋进他怀中,粉拳不住捶打他的胸膛:
“你这浑蛋……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苍月很懂事,静静地看着,明亮的眸子里,满是理解与坦然。
陆抗轻笑着拭去她眼角的泪:“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么?瞧瞧,你和她的切换有些太快了,我都差点没适应过来。”
伽罗撇了撇嘴,声音还带着些许哽咽:“这些天都是她在坚持,你应知道,我……我这个人格怎能担起这般重任。”
她说着悄悄看了眼苍月,脸上泛起红晕,悄悄躲开半步:“好在,看你回来,她才能安心睡上片刻。月儿妹妹,苍风帝国……”
这一年多往来无间,苍月已知伽罗双重人格,自然不会诧异。
苍月落落大方地拉住她的手:“姐姐放心,咱们坐下来,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