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抗双手缓缓压下,噗噗的空气炸裂声中,万物生领域在神凰军阵中无声展开。
顷刻间,整片战场化作了活生生的地狱:
墨绿色的毒蔓如活物般缠上将士的四肢,尖刺入体的瞬间便让人陷入癫狂,挥舞兵刃砍向昔日同袍;
妖艳的毒花喷吐着致幻的迷雾,吸入者痴笑着撕扯自己的血肉,仿佛在享受极乐;
腐毒的孢子随风飘散,沾身即开始溃烂,几个呼吸间就能让活人化作脓血;
食人花的巨口开合间吞噬着整支小队,荆棘丛中挂满挣扎的躯体……
只仅仅一瞬。
整个神凰军阵化作了血腥、恐惧与哀嚎交织的炼狱。
那些霸玄境玄者,根本无力抵挡这源于生命本源的剧毒侵蚀。
残存的神凰军瘫软在地,瞳孔涣散,莫说起身再战,就连魂魄都似被惊骇地离体而出。
陆抗本可以弹指间让这些人灰飞烟灭。
但他们千不该万不该——触他逆鳞!
四大圣地围攻冰云仙宫时,他并没有回复记忆。否则,手段只会比现在更为惨烈。
沐玄音说得对。
去他妈的‘医者仁心’。
只有变强,强到让天地战栗,让神魔跪伏,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
八十万神凰大军,就这样,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在万毒噬身中化作累累白骨。
先前还嘶吼震天的战场,此刻只剩下风穿过骸骨的呜咽声。
苍月轻颤的玉手缓缓握紧。
作为苍风女帝,她本该为敌军覆灭而欣慰。可亲眼见证这尸山血海的景象,她心底却不免发寒。
“觉得我太过残忍?”
陆抗悄然来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指。
苍月摇头,目光扫过城墙上那些劫后余生的苍风守军:“我只是在想……若你未曾及时归来,此刻堆积如山的,就是我苍风子民的尸骨。”
陆抗心中一痛。
他清楚地记得一年前,这个女孩还会在‘神眠之地’里追着蝴蝶欢笑,会在揽月宫中偷偷堆两个紧挨的雪人。
而如今,她眼底沉淀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重量。
恋人的‘逝去’,国家的危亡,万千子民的生死……早已将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磨砺成坚毅的女帝。
他不忍让她继续面对这片血腥屠场。
意念微动间,领域内的‘支配之力’悄然转换。
那些狰狞的毒蔓毒花无声消退,战场上的累累白骨化作莹白光点升腾而起,如同逆流的星河没入天际。
紧接着,嫩绿的新芽破土而出,转眼间蔓延成无边的花海。
清风徐来,带着新泥与花香的气息;旭辉落霞,为这片新生之地披上金色的薄纱。
陆抗执起苍月的手,引她站在虚空之巅,拭去她眼角将落未落的泪珠。
“我的月儿,当配得上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城墙上下,所有幸存的苍风军民目睹这神迹,脸上写满恍惚与难以置信。
有人用力掐着自己,试图从这场过于美好的梦境中醒来……
毕竟就在片刻之前,他们已抱着必死之心准备与皇城共存亡。
然而眼前这片随风摇曳的花海,这沁人心脾的芬芳,还有虚空中相携而立的女帝与那道如神似魔的身影,无一不在宣告着:
他们活下来了。
苍风皇城守住了。
八十万神凰大军……已尽数化作滋养这片花海的春泥。
“陛下威武,苍风永存”
不知是谁率先喊出这句口号,紧接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如山呼海啸般响起。
劫后余生的苍风军民热泪盈眶,朝着虚空中的身影虔诚跪拜。
这一刻,注定成为镌刻在每个幸存者灵魂深处的永恒记忆。
苍月缓缓抬起手,整片花海随之寂静。
“今日,不是朕一人守住了这座城。”她的目光掠过每一个浴血奋战的身影,“是你们用血肉筑起了不灭的城墙,是万千苍风子民用信念撑起了这片天空。”
她声音陡然高昂,带着穿透云霄的力量:
“朕向天下宣布——苍风帝国,赢了!”
刹那间,震天的欢呼与哽咽的泪水交织在这片曾经濒临毁灭的土地上。
——
苍风皇宫内殿。
当所有人躬身退去,宫门缓缓闭合的刹那,苍月强撑的威严瞬间瓦解。
她像迷失归途的孩童般扑进陆抗怀中,纤弱的肩头剧烈颤抖,压抑一年的泪水彻底决堤。
陆抗一手轻揽住她的纤腰,一手缓缓抚上她的脸颊,低头吻住那轻颤的唇瓣。
这一刻,无需任何言语。这一刻,任何言语都不及真挚的吻。
所有的思念、恐惧、等待与坚守,都融在这个炽热而绵长的吻里。
苍月身躯轻颤,悄然闭上眼眸,任由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吻。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人,真的回来了。
他的吻带着怜惜的试探,又藏着压抑的渴望。
当她生涩的开始回应时,这个吻骤然变得深入而缠绵,仿佛要将分离的岁月全都补偿回来。
不知何时,苍月发觉自己的衣带已被轻轻解开,层层罗裳如花瓣般散落在地。
她没有抗拒,也不需要任何言语。
小别胜新婚,何况他们似乎已经分别了太久。
久得只想让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
此刻唯有最亲密的接触,才能抚平这一年来的刻骨思念。
“嗯……”
细碎的轻吟自她唇间逸出,娇软柔媚得令人心魂俱颤。
娇嫩的雪肤渐渐染上羞涩的嫣红,呼吸也随着他游走的手掌变得滚烫急促。
她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坚实的胸膛。
陆抗感受着怀中人儿的轻颤,动作愈发温柔。
他的吻如春雨般落在她的眉心、鼻尖,最后再度覆上那呓语喃喃的唇瓣。
声声低唤中,分离的时光渐渐消弭,只剩两个纯粹的心灵,在寂静的宫殿里重新契合。
——
须弥寰中,令狐棠挑了挑眉,挥出一团落叶,遮住阴月瞪得浑圆的狼眼。
阴月顿时暴跳如雷,爪踏虚空:“什么意思!只准你窥探,就不许本尊观摩参详?”
“哼,你这狼崽子,”令狐棠斜倚树下,指尖轻转着片新叶,“人家小两口久别重逢,你瞪着眼珠子看得起劲,也不怕长针眼。”
“放屁!”阴月一爪子拍散眼前的灵叶,龇着獠牙道,“本尊活了百万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架势没试过!让开,本尊要提点提点陆抗那小子……”
令狐棠不慌不忙地抿了口灵茶:“行了。你若真闲得慌,就好好回忆回忆,陆抗找回的记忆里,那个叫玄霄的家伙……”
阴月呲牙:“绝无可能!定是名字巧合。玄霄老贼何等身份,岂会龟缩在这种破地方……那家伙可是堂堂魔帝,当年统御万界时何等威风,就算真要夺舍,也该找具配得上他身份的身躯。”
令狐棠淡然轻笑:“我可是听说,当年神魔大战,有人动用了天毒珠……或许,他伤得比我们想象的更重,重到连挑选躯壳都成了奢望。而且,你真觉得这片大陆如表面看来这般简单?”
此言一出,整个须弥寰骤然寂静,连飘落的灵叶都凝滞在半空。
阴月银毛倒竖,只觉一股寒意沿着脊背爬升:“你把话说清楚!”
“一个能够封存记忆的吊坠,怎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你……你别吓我!”阴月不自觉地后退半步,随即强作镇定,“本尊可是堂堂魔尊……”
“你的声音都在发颤。”令狐棠轻轻摇头,“不过这些终究只是猜测。毕竟神魔大战之前,我就已被困在此处。”
她忽然俯身,指尖轻触隐树虬结的树根:“若想知晓更多,就只能等着那些老伙计现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