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强颜欢笑,一手扶起一人,自然又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再有祝词唱祷,更是不提。
都不及马太守的表情来的精彩。
等宴席结束,已然夜深,岑元辰等人都已经去客房休息。
一开始都闹着要走,后来秦管家说府里就有湖,连着钱塘江,公子们若是喜欢游湖,直接划着船去玩岂不方便?
湖里又停着数艘画舫,园林水榭,处处是景,玩上一天不是问题。
守兵大多都在外宅,内宅的护卫只是寥寥。
何况先夫人去世之后,府里便再无其他女眷,公子们也不用避嫌。
他说的面面俱到,态度又妥帖,是世家待客的模样。
和战船,兵士,刀枪不同,这是众人熟悉的范畴了。
既知道不会有事,又图新鲜,大家便也应下了。
谢清言本来想找马文才说话,却不见他人影。
看来他不想跟自己说话。
谢清言被小厮领着到客房,早已经被收拾出来,摆设考究,足见华美。
怪不得入学的时候马文才说书院的房间连他家下人的都不如。
单是这间客房,就胜过许多闺阁小姐的绣房了。
谢清言却有点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缘故。
如果她走出庭院,会发现偌大的府里还有很多人没睡。
那听起来像是探险小说的情节。
正厅里,灯火通明,马太守高坐堂上,一脸不豫。
“公子回房了吗?”
秦管家偷眼觑他的神情:
“这,仪式一完,公子就又去祠堂跪着了。”
事实如此伤人,马太守抬手一扫。
桌上天青脆薄的缥瓷茶具碎了一地。
连同这一处,房间里已经满地狼藉。
能打碎的都碎作一地,不能打碎的也都滚在地上。
房间的主人显然不知撒过一回气了。
“他一回来就跪在祠堂里,非要认谢家那小子为义弟。”
“现在他如愿以偿,还跪什么跪,还嫌自己不够闹心吗?”
马泰连忙说:
“小的怎么敢猜测公子的心思。”
“只是心里总觉得……”
马太守暼他一眼:
“觉得什么?”
马泰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
“小的觉得,公子对于谢公子,不像是兄弟情义。”
这话恰恰说在马太守不敢细思的隐秘猜测上。
“胡言乱语!”
马泰连忙又道:
“小的也只是猜测。”
“只是大人唯有公子一个儿子,不能不考虑深远,岂能任其胡乱行事?”
秦管家不禁道:
“小的倒觉得,公子多半是少年人心性,一时新鲜,交个朋友罢了。”
人总是不愿意相信那个最坏的可能。
马太守听这话听得认真,多少有点自我安慰的意思。
“前些日子,我吩咐你……”
秦管家连忙告罪:
“小的不敢怠慢,每日殚精竭虑,但世家贵女虽多,不是门第差些,就是模样性情不行。”
马太守知道自己这儿子性情暴躁孤僻,真要选个寻常的世家女结亲,恐怕他也不会收敛。
到时便是娶妻不贤,祸延三代。
他抚了抚自己皱起的眉心:
“我何尝不知道?问题是文才现在的行迹,实在叫人不安呐。”
“他性子孤绝,我本不欲多加管束。”
马太守心里一阵悲凉。
是马家祖坟出什么问题了吗?
还是说,是夫人在地下对他不满?
马泰眼里却露出一丝狠绝:
“与其留下后患,不如趁此机会,斩草除根。”
“谢清言不过一旁支子弟,他家仙去的老太爷就是不起眼的庶子,早早就分出来,如今不过是靠着主枝名头过活。”
“便是死了,也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