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县县衙书房,年过半百的谢渊心情无比烦闷。
他是韩齐的同乡。
靠着韩齐的提拔,才能以举人的身份混了个不起眼的小官。
本想安安分分熬几年资历,再求个轻松的肥缺。
谁曾想一纸命令,把他派到了鸟不拉屎的古县当县令。
这地方说是穷山恶水都不为过。
前几任县令要么碌碌无为,要么就像赵运来那样,不明不白地外逃,至今杳无音信。
明眼人都知道。
里面藏着天大的猫腻。
“韩大人这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感慨为官不易,谢渊自嘲成也韩齐,倒霉也是因为韩齐。
曹德在白河县和古县势力庞大。
韩齐忌惮曹德拥兵自重,便派谢渊这个“自己人”来古县担任县令。
明着是任职,实则是监视曹德动向。
充当眼线。
可谢渊心里也清楚,这眼线不好当。
曹德能赤手空拳拉起一支精锐的保安团,还能让地方百姓和商户都服他,并且还有汪有道和唐清晏当靠山,绝非等闲之辈。
赵运来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稍有不慎,别说完成韩齐的任务,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难。
就在谢渊心烦意乱之际,县衙的吏员敲门进来,递上一封请柬。
“大人,青石村曹校尉派人送来请柬,请您明日前往青石村,参加他为您举办的接风宴。”
“曹德?”
谢渊心里咯噔一下,面带怒容。
刚到古县屁股还没坐热,曹德就发来请柬,怎么看都不是欢迎的态度,更像是一种试探。
甚至是一种示威。
让一名七品县令,跑到邻县下属村庄赴宴,简直是荒唐!
更别说这还是接风宴。
古往今来的接风宴,哪有主人去别人家里赴宴的道理。
一旦去了,势必要面对曹德的刁难。
可如果不去,又会得罪曹德。
给了对方发难的借口。
犹豫了许久,谢渊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隔天,谢渊带着几名随从,乘坐一辆马车前往青石村。
这么丢人的事情,谢渊自然不会张扬。
一是怕引起曹德的警惕,二也是不想让别人看出他的窘迫。
一路从府城过来,见过太多的萧条和破败。
百姓流离失所,商铺关门大吉,就连官道都很少能看到往来的行人。
进入白河县境内,景象却截然不同。
官道两旁商铺林立,米铺,布庄,铁匠铺,还有新开的酒楼和客栈。
往来的商贩络绎不绝,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曹德倒真有几分本事,能把地方治理得如此繁荣,让百姓安居乐业,绝非一个普通的豪强能做到的。”
沿途所见使得谢渊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这次赴宴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
马车行驶了两个时辰,终于抵达了青石村。
坞堡赫然出现在眼前,夯土围墙高达数丈,上面布满了箭孔。
外围挖着深深的壕沟。
水下还插着大量的尖锐木桩。
坞堡门口站着数名身着皮甲,手持长刀的乡勇,目光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出的百姓。
来往的村民和商户需要经过仔细盘查才能进入坞堡。
偌大的坞堡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威慑力。
“这哪里是一个村落的坞堡,简直就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军营!”
谢渊第一次生出了强烈的不安。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马车在坞堡门口停下,谢渊刚下车,就看到一名身材魁梧的少年,带着几名乡勇走了过来。
“谢大人远道而来辛苦了,家父正在坞堡内等候,让我前来迎接谢大人。”
曹忠拱手行礼,脸上没有任何谄媚,
谢渊彻底怒了!
他是朝廷任命的七品县令,曹德理应亲自到门口迎接。
谁承想。
曹德却只派了一个干儿子来迎接他。
明显是故意摆架子,准备给他一个下马威。
一股怒火瞬间涌上心头,但又很快被谢渊压了下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谢渊刚刚上任根基未稳,暂时不能和曹德翻脸。
“有劳曹公子了。”
谢渊强挤出笑容。
曹忠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谢渊和随从朝着坞堡内部走去。
进入青石村坞堡,谢渊心惊不已。
坞堡内的街道整齐干净,两旁的房屋排列有序。
穿过几条街道,终于来到了议事厅前。
谢渊抬头望去,一名身着校尉官服的男子站在台阶上,眼神玩味地看着自己。
面容算不上英俊,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霸道气场。
曹德缓缓走下台阶,拱手行礼道:“谢大人远道而来,曹某有失远迎,还望海涵。”
“曹校尉客气了。”
谢渊连忙拱手回礼。
曹德这是故意晾着他,彰显自己的主导地位。
寒暄了几句,二人一同走进议事厅。
二人各自落座,李俊端着茶盘走进来,递茶的时候不小心手抖,滚烫的茶水瞬间溅了出来,正好洒在谢渊的官袍上。
“哎呀,谢大人对不住了!”
李俊连忙放下茶盘,故作惊慌地道歉。
“小人一时失手,还请谢大人恕罪。”
谢渊心里的怒火瞬间又涌了上来。
李俊根本不是失手,而是故意的!
谢渊带来几名随从们也都变了脸色,想要上前理论,却被谢渊用眼神制止。
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谢渊重新挂起笑容,掏出手帕轻轻擦拭着官袍上的水渍。
“不过是一件衣服罢了,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
李俊愣了一下,没想到谢渊会忍。
看了曹德一眼,见曹德没有表示,李俊歉意地说道:“谢大人宽宏大量。”
说完,李俊躬身退了下去。
曹德嘴角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谢渊的反应超出了曹德的预估。
能忍受公开羞辱而不发作,要么是胆小怕事,要么就是城府极深。
如此一来。
也就不难理解,韩家为何派谢渊来当这根钉子。
“想给老子找麻烦,我就陪你们好好玩玩。”
接下来的宴席,曹德只是和谢渊闲聊一些地方的风土人情,百姓的生计。
绝口不提正事,更不提古县的治理。
谢渊几次想试探曹德的态度,都被曹德巧妙地岔开了话题。
宴间,谢渊借着敬酒的机会,仔细观察着议事厅外的景象。
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曹德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
绝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