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尘在听闻最后那条情报后,眼眸骤然眯起。
狭长的眼缝中泄出的,不再是平日那副玩世不恭或成竹在胸的锐光,而是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的审视与震撼。
房间内原本就因城外杀声与室内密谈而凝重的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且巨力的手猛地攥紧,狠狠抽空。
连那跃动的烛火都似乎被这股无形的压力所慑,骤然停滞了刹那的摇曳,昏黄的光线在姜尘棱角分明,此刻却异常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深邃莫测的阴影。
面前这四位,甚至一度因他们那过于接地气甚至略显不着调的潜伏方式而没被抱以太大期望的探子。
所带来的消息之石破天惊,其分量完全超越了他的揣测。
他也没想到,当初在西境荒魂关大营中,那近乎是灵光一闪,随手为之的布置。
最先逃的那两个,给了他关于神秘攻城器械运输路线的意外线索,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的第一颗探路石。
那两个在西境荒漠里差点饿死的,帮他定位了那座空军营。
那两个混迹市井,埋头记账的小二和杂役,提供了海量庞杂却可供抽丝剥茧的底层情报,构建了理解精图社会脉络的无声图谱。
而眼前这四位,更是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直接钻进了敌人心脏最深,最隐秘的堡垒,金阁,还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八王爷已死?
胡镇雨动的手?
拓跋煌一直在假借其名行事?!
这三句简短至极,不带任何修饰的问句与陈述,却如同三道撕裂天穹的血色闪电。
伴随着无声却震耳欲聋的霹雳,狠狠劈开了精图王城上空那被层层权力谎言,虚伪表演与战争阴云所笼罩的厚重夜幕。
之前所有看似矛盾,不合逻辑、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线索碎片。
沙狼军那别扭的,仿佛故意留下破绽却又声势浩大的异动,拓跋煌那过于迅捷,周全到仿佛早有剧本的平叛反应与权力接管。
八王爷在如此敏感指控下恰到好处的巧合失踪与瞬间被坐实的谋反罪名胡镇雨那超然物外又深度介入。
护卫与谋主身份模糊的诡异姿态,乃至金阁那些超越寻常谍报与武力范畴的古怪任务与物资调动……
在这一刻,全部被这条最核心的真相所吸引,串联,熔铸,重组。
它们不再是无序的碎片,而是变成了一个严丝合缝,逻辑自洽的蓝图。
一幅全新更加合乎阴谋逻辑的图景,在姜尘那高速运转的脑海中急速拼凑成形,细节飞速填充,脉络清晰显现。
这不是简单的王室叔侄权力之争,也不是一方野心膨胀导致的突发性叛乱与另一方被迫的平叛。
这是一场计划周密,手段酷烈无情,旨在彻底清除内部最大障碍完全整合精图全部国家力量。
并以此为跳板,顺利实现最高权力无缝交接同时为某些更深层,更隐秘目标扫清障碍,铺平道路的阴谋。
短暂的,几乎令人灵魂都感到窒息的沉默,在房间里弥漫。
只有烛火重新开始不安的跳动,以及窗外遥远却持续传来的,象征着这场阴谋正在按计划推进的混乱声响。
就在这压抑到极致的寂静中,姜尘的声音响起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这声音异常平静。
没有一丝情绪的涟漪,却字字清晰。
“消息来源,可靠吗?”
他没有问细节,没有表达震惊,而是直指情报的可信度。
越是惊人的情报,越需要坚实如山的基石。
汇报之人重重点头,脸上早已褪去了先前讲述如何混入金阁时那点小小的得意与活跃。
此刻,他的面容被严肃所覆盖。
“回大人,绝对可靠,此事千真万确。”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详细叙述这惊悚真相那曲折而危险的挖掘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