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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74章 为何

    客栈房间内,灯火如豆。

    窗外,精图王城已不复往日入夜后的静谧。

    远处隐约传来兵刃交击的锐响,马蹄踏破石板路的轰鸣,以及风中飘来的,模糊却充满肃杀意味的号令声。

    火光在夜色中跃动,映得窗纸忽明忽暗,将一种兵临城下的紧绷感,死死压在王城每一个角落。

    祁连雪反手关上厚重的木门,将街上的肃杀与喧嚣隔绝了大半。

    她按剑立于门侧,清冷的目光扫过房间,确认安全无虞,方才微微蹙眉,看向正在桌边悠然倒茶的姜尘,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精图八王爷的反叛……怎会来得如此突然?”

    姜尘没有立刻回答,他提起粗陶茶壶,缓缓将微烫的茶水注入杯中,氤氲的水汽模糊了他此刻的表情。

    做完这些,他才转过身,目光投向房间角落里,那个自归来后便如同失去魂魄般呆坐的身影,拓跋燕。

    她依旧穿着那身为了赴宴而换上的,料子华贵却略显凌乱的精图贵族衣裙。

    脸上覆着的遮掩面具尚未取下,像一道滑稽又可怜的屏障,隔绝着她与眼前剧变的世界。

    姜尘嘴角勾起一丝莫测的笑意,端着茶杯,缓步走到拓跋燕面前。

    “怎么会这么突然?”

    他仿佛重复着祁连雪的问题,声音却带着一种洞悉的嘲弄。

    “这个问题嘛,或许,该问问她。”

    说着,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掠过拓跋燕冰凉的脸颊,捏住了面具的边缘,稍一用力,便将其摘了下来。

    面具下,是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年轻脸庞。

    原本或许明媚灵动的眼眸,此刻空洞地大睁着,映着跳动的烛火,却毫无神采,只有一片难以置信的茫然。

    姜尘又随手在她肩颈处轻轻一点,解开了被封的哑穴。

    然而,预期的反应并未到来。

    拓跋燕只是猛地吸了一口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轻响,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身体微微发抖,仿佛还沉浸在那辉煌殿上父亲被指为叛逆,兵围王城的惊天消息中无法回神。

    姜尘俯身,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如冰棱坠地。

    “怎么?这就……吓傻了?”

    “不,不可能……”

    拓跋燕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濒死般的执拗。

    “我父亲……我父亲忠君体国,为了精图殚精竭虑,他绝不会……绝不会行此等刀兵犯阙,大逆不道之事!”

    她越说越快,仿佛要说服自己。

    “他说过……他说过刀锋应该指向外敌,精图的刀,绝不能沾染自己人的血!否则,否则当年祖爷爷去世时,王位未定,他手握重兵,声望正隆,若真有那个心思,何须苦忍这么多年,何须等到今日?!”

    姜尘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她气息不稳地停下,才缓缓直起身,轻轻抿了一口茶。

    “哦?”

    他眉梢微挑,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

    “没看出来,你父亲倒是个有原则,有觉悟的忠臣良将,里装着精图的未来,宁可自己委屈,也不愿内部流血。”

    他踱开两步,烛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微微晃动。

    “那么,请你用你父亲教给你的道理,用你看到的忠君体国,来解释解释。”

    他骤然转身,目光如电般射向拓跋燕。

    “今日王城之外,那本该戍守边境、却鬼魅般出现在王城附近的沙狼军,是怎么回事?”

    “你父亲此刻不知所踪,王府空空如也,留下一个谋逆的烂摊子,又是怎么回事?”

    姜尘每问一句,便向前一步,语气并不激烈,但那步步紧逼的诘问和冰冷的事实,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拓跋燕的心防上。

    “是你父亲突然疯了,抛弃坚守半生的原则,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用最愚蠢的方式搏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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