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贵梅的声音就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我告诉你,蔡菊香,晚了!我们老吴家现在可有后了!红梅又贤惠又能干,比你强一百倍!你就死了那条心吧!想回来?门都没有!”
蔡菊香本来就烦,此刻看着她那张刻薄的脸,听着她刺耳的声音,只觉得晦气得不行。
“田贵梅,你是不是脑子有病?我回来是看曼卿,跟你们吴家有半毛钱关系?你以为谁都稀罕你们家那点破事?还后悔?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瞎了眼,进了你们吴家的门!”
这话像刀子一样,戳得田贵梅脸色瞬间铁青。
她最恨别人阴阳怪气提祝红梅身子不清白的事,更恨蔡菊香这副清高的样子。
“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没教养的东西!离了婚还这么嚣张!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家好!”
田贵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蔡菊香的鼻子,唾沫星子都快喷到她脸上。
“红梅怀孕了,我儿子马上就要升职了!你呢?你除了会读点书,还会什么?连个蛋都下不出来!活该被休!”
“下不出来?”蔡菊香冷笑,“是谁当年为了生儿子,差点把我命都折腾没了?又是谁在我小产后,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逼着我干重活?田贵梅,这些事,需要我找街坊邻居们再说道说道吗?看看是谁没良心,是谁不配当人!”
她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把田贵梅那些不堪的老底全掀了出来。
周围已经有人围过来看热闹,指指点点。
田贵梅被揭了老底,又羞又恼,尤其是看到有人围观,脸上更是挂不住。
她恼羞成怒,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伸手就朝蔡菊香推搡过去。
“我撕烂你的嘴!让你胡说八道!”
蔡菊香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猝不及防下被她推得一个趔趄,手里沉重的帆布包脱手,人也向后倒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个结实的时候,一只结实有力的手臂及时从旁伸过来,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则接住了掉落的帆布包。
“田婶子,这是干什么?”
一个沉稳严肃的声音响起。
蔡菊香惊魂未定地站稳,抬头看去,不由得一愣,
怎么又是他?
吴大松的上级领导章海望,
田贵梅也认出了章海望,顿时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嚣张气焰瞬间灭了,脸上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章、章营长……您怎么在这儿?我、我没干什么,就是这个……这个女人她骂我,还诅咒我儿媳妇……”
“我亲眼看见你先动手推人。”
章海望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说不出的威严。
“田婶子,你是军属,更要注意言行,维护军属形象。聚众吵闹,甚至动手,影响很不好。吴大松同志在部队的表现一直不错,你别给他拖后腿。”
这话说得相当重了,田贵梅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嗫嚅着不敢再辩驳。
最后,只能狠狠地瞪了蔡菊香一眼,灰溜溜地挤开人群走了。
章海望这才转向蔡菊香,将帆布包递还给她,语气缓和了些。
“蔡菊香同志,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章营长。”
人多眼杂,蔡菊香怕人说闲话,匆匆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一路来到苏曼卿家,敲了敲门,开门的却是周玉兰。
“菊香?快进来快进来!”
周玉兰看到是她,有些惊讶,随即热情地把她让进屋,顺手接过她手里沉甸甸的帆布包。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路上累坏了吧?快坐下,婶子给你倒水。”
蔡菊香进了屋,眼睛下意识地在屋里扫了一圈,没看到苏曼卿的身影。
只听见里屋传来两个孩子咿咿呀呀玩闹的声音。
“周婶子,曼卿呢?不在家?”
蔡菊香接过周玉兰递来的凉白开,喝了一大口,才急切地问道。
“她呀,”周玉兰脸上带着点无奈,更多的是骄傲,“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去县里办点事,中午也没回来吃。这几天都这样,早出晚归的,忙得脚不沾地。我问她忙啥,她也没说。”
蔡菊香一听,心又提了起来。
“周婶子,曼卿她……辞职那事,到底怎么回事?她心里肯定不好受吧?厂里那些人……”
“哎呀,你就别瞎操心了!”
周玉兰摆摆手,脸上是毫不作伪的轻松。
“曼卿好着呢!你是没看见,她虽然忙,可精神头足得很!比在日化厂那会儿看着还敞亮!”
听周玉兰这么说,蔡菊香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来一些。
“那就好……”松了口气,她脸上露出些许疲色。
一路奔波,加上刚才跟田贵梅那一场冲突,她也确实累了。
周玉兰仔细打量了她一下,关切地问。
“倒是你,菊香,这次去京市学习,怎么样?顺利吗?见着世面了吧?”
提到这个,蔡菊香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和自嘲。
她放下水杯,声音有些发闷。
“学习……是学到了点东西。可那地方……”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语气带着说不出的凉意。
“他们……防我跟防贼似的。表面上客客气气,请我去交流,实际上,话里话外都是套我的话,想知道咱们海岛厂,尤其是曼卿以前研究的那些东西。根本不是真心想交流什么技术。”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不怀好意,可蔡菊香还是膈应得不行。
周玉兰一听,脸色也沉了下来,拍了拍蔡菊香的手背。
“我早就知道!那厂长就没安好心!呸!咱们不稀罕!菊香,你也别往心里去,就当是去见了见世面,看清了些人。回来就好,咱们海岛,咱们自己人,心在一块儿,比啥都强!”
蔡菊香感受到周玉兰手心的温暖和话语里的维护,心里那点从京市带回来的寒意被驱散了不少。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家常,周玉兰硬是留蔡菊香吃了晚饭,直到太阳快下山了,苏曼卿还没回来。
蔡菊香心里记挂着,但也知道曼卿肯定在忙正事,不便多打扰,便起身告辞,约好改天再来。
只是才刚走出家属院没多久,就在墙角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路灯光,身形挺拔,穿着军装,正低头抽烟。
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阴郁的侧脸。
正是她那个前夫,吴大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