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开门声,格莱英立刻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向首相致意。
“让你久等了吧,格莱英。”沃克斯一边说着,一边从容地脱下身上的深灰色大衣,交给迎上来的侍从。
“首相先生。”格莱英恭敬地回应,目光紧随着沃克斯。
沃克斯放好大衣的动作在听到格莱英明显沉重的语气时,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他脸上依旧保持着惯常的从容。
他走到沙发区,先是伸手示意格莱英重新入座,然后自己才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缓缓坐下。
坐下后,他并没有急着询问这位外交大臣为何匆匆赶来,而是先不紧不慢地从茶几下方取出一个精致的雪松木盒,打开,取出一支上好的古巴雪茄,用银质雪茄剪熟练地处理好,然后“啪”地一声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让醇厚的烟雾在口腔中充分回味,这才缓缓吐出,氤氲的烟雾略微模糊了他睿智而深沉的面容。
做完这一系列近乎仪式般的动作后,沃克斯才将目光投向神情焦急的格莱英,用平静无波的语气问道:“他们打电话,说了什么?”
将手机音量调至适中,放在了两人之间的茶几上。
沃克斯身体微微前倾,神情专注,侧耳倾听。录音里清晰地传出靳南那带着纯正伦敦腔却自称东亚名字的独特嗓音,以及格莱英强压怒火的回应。
整个通话过程不过两三分钟,但沃克斯听得非常认真,自始至终安安静静,脸上没有流露出丝毫的吃惊或慌乱,仿佛只是在听一份寻常的外交简报。
当录音播放完毕,最后只剩下微弱的电流杂音时,沃克斯向后靠进沙发里,又吸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烟雾,才用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语气分析道:
“他们的目的,已经很显然了。就是要用手里的俘虏——以及可能存在的文物——作为人质和筹码,来要挟我们,试图逼迫我们放弃复仇行动,甚至还想借此谋取更大的利益。典型的绑匪思维,虽然包装了一层‘谈判’的外衣。”
“那么,首相的意思是……?”格莱英身体微微前倾,目不转睛地看着沃克斯,等待着他的决断。
沃克斯陷入了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雪茄光滑的外皮。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时钟滴答的轻响和雪茄烟雾缓缓升腾的轨迹。
过了许久,他才沉吟道:“尝试和他们谈判。看看他们具体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
这个决定,与他对国防大臣安德鲁说过的“强硬到底”的宣言似乎有所出入,但沃克斯并非鲁莽之辈,他深知政治和战争都是复杂的艺术。
尽管他曾经表态,如果5C试图利用俘虏和文物进行绑架,他宁愿成为“历史文化罪人”也不愿让英国蒙受“向恐怖分子屈服”的耻辱,然而,这个表态的前提是——5C的条件完全无法接受,或者他们根本毫无诚意。
如果能通过外交谈判的手段,以相对可以承受的代价,解决俘虏安全和文物回归的问题,那么英国政府适当地做出一些让步和妥协,既保全了近千名士兵的生命和国家文物,又不至于被钉在“软弱无能”的耻辱柱上。
这无疑是最理想、也是政治代价相对较小的解决方案。谈判桌,同样是一个战场。
“我明白了。”格莱英立刻领会了首相的意图和其中的权衡,郑重地点了点头。
“电话就在这里打吧,用我的专线。”沃克斯指了指办公桌上那部造型古朴、但保密等级最高的黑色电话。在这里进行,意味着谈判的每一步都在他的直接监控和指导之下。
格莱英再次点头,她先用自己的手机打给了在外交部等待的私人秘书,简短吩咐道:“把我办公室刚才那个来电的号码,立刻发到我手机上。”
很快,一条写着那串来自索马里的神秘号码的短信传了过来。
格莱英深吸一口气,用沃克斯办公桌上的那部黑色电话,对照着手机屏幕,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了那串号码,然后按下了免提键。
听筒里传来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响铃响了七八下,就在格莱英以为对方可能不会接听或者号码有误时,电话被接通了。
“格莱英大臣,来电挺快的嘛。”靳南那熟悉的声音从电话扬声器里传了出来,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丝调侃,仿佛早就料到他们会打回来。
格莱英面色不变,用经过严格训练的、平稳而正式的官方口吻说道:“我已经请示了唐宁街。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政府,愿意带着解决问题的诚意,与你们进行接触和谈判。现在,请说一下你们的条件吧。要怎样,你们才愿意释放所有被非法扣押的英国士兵,并归还属于大英博物馆的珍贵文物?”
“好!”靳南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点赞许,“既然英国政府报以诚意,我方自当报上同等的诚意。现在,我们5C手里共有950名英军俘虏,具体文物数量不详,但包括大量无价之宝。我们给出的条件是——”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仿佛在让格莱英和电话那头可能也在听的人做好准备,然后清晰而缓慢地报出了价码:
“每名英军俘虏,英国政府需要用一亿英镑赎金换回。也就是说,950名俘虏,总计950亿英镑。”
“至于文物,请贵国政府按照国际艺术品市场的公开估价,或者由双方认可的第三方机构进行评估,以市价进行回购。”
“同时,英国政府必须公开承诺,保证我们5C佣兵团及其相关人员在交易完成后的安全,不得再进行任何形式的追捕或报复行动。”
一名士兵,一亿英镑!
听到这个条件,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沃克斯,夹着雪茄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一截长长的烟灰悄无声息地掉落在他昂贵的西装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