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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活阎王

    汴梁城郊。

    受禅台的修建,原本是在层层兵马的护卫下进行的。

    但陈绍来了一次之后,就让人撤走了。

    允许百姓观看。

    左右不过是台高三尺,方五丈的台子。

    还有周围的文武百官站位。

    撤走卫兵之后,前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

    尤其是开封府附近的贵族子弟。

    这些人整日里无所事事,碰到这种热闹,肯定是要来凑的。

    陈绍今日也来了,和杨成闲聊了几句,嘱咐他禅诏案要用黄色。

    大宋官方德运是“火德”,以“火”为王朝象征,宋史·太祖本纪明确记载:太祖即位,始定德运为火德,色尚赤,腊用戌。

    按照五德轮转的理论,陈绍建国之后,就该是土德,尚黄色。

    龙袍也是黄袍。

    他这几日,就听魏礼、许进、张孝纯等人在讨论这些,争的不亦乐乎,陈绍自己听得头大。

    比军报还繁琐无聊。

    细节到每一面旗怎么摆,每一步怎么走,诏书的每一个字都要斟酌。

    他也算是躲个清静,不如来看土木老哥打灰。

    聊着聊着,就见几个年轻人气咻咻地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些泥土。

    陈绍对他们印象还挺深刻,说道:“那不是你儿子么?”

    杨成一看,还真是自己的子侄,他顿时脸一黑。

    “杨玉!滚过来!”

    三个年轻人听到他的声音,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顿时蔫了。

    走过来之后,发现代王也在,赶紧行礼。

    “身上怎么回事?”

    “与人打架.”杨玉小声嘟囔道。

    “和谁?”陈绍来了兴趣,笑着问道。

    杨成的这几个子侄,虽然憨憨的,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但是却意外地很对陈绍的胃口。

    “我们带人去河边搬运浮木时候,过来一群人,说我们窥视他家美婢,不由分说就动手。”杨玉气愤地说道:“要是真瞧见了,挨一顿就算了,天可怜见,我连个母鹌鹑都没瞧见,还美婢呢!”

    旁边他弟弟杨同一个劲儿点头。

    陈绍眼珠一动,心中已经有数。

    他笑着说道:“你们自己动手打的?对面多少人?”

    “小厮护院加起来十来个,要不是那些汴梁民夫不敢动手,未见得会输。”

    杨成虽然对待子侄比较严厉,但这次意外地没有训斥他们,而是和陈绍对了一眼。

    汴梁的一大特产,就是这些纨绔子弟,过几天,就都算是宋朝的遗老遗少。

    大宋特权阶级十分多。

    因为这是一个罕见的、不抑兼并的中原王朝。

    宋初为削弱武将权力、诱导其“择便好田宅为子孙立永久之业”,明确放弃对土地兼并的干预,承认土地私有制的合法性。

    士大夫(包括官员、科举士人、寺庙僧侣等)是大宋土地兼并的主要参与者,同时也是免税特权的主要享有者。其免税权源于制度性安排,涵盖土地税、徭役及其他杂税。

    这等于他们既当裁判,又下场比赛,很快就让土地高度集中,尤其是到了这个时候,问题已经十分严重。

    大宋的富人,是扎堆往汴梁跑,但不意味着他们的产业就都在汴梁。

    事实上,你从街上随便捉一个纨绔,他家里极有可能在江南有良田千顷。

    还有商队、店铺若干,无不是在与民争利,导致财富过度集中。

    据《宋史·食货志》记载,江南地区“小民贫困,兼并之家占田过限,岁输租税不及什一”,这就说明江南百姓的祖产,基本都被兼并完了。

    而且这些人是不用交税的,所有的赋税,摊派到了普通百姓头上。

    拥有天下九成土地的士大夫豪绅不交税,只有一成土地的百姓,却要负责所有税收,供养这个王朝。

    大宋不亡,天理不容。

    几乎所有熟悉陈绍的都知道,他对耕种是无比重视的。

    陈绍的兵,没有从中原招募,全是西北的军汉。西北独有的堡寨经济,又让定难十一州,避免了和大宋一样,土地兼并在那里戛然而止。

    即使是在占据了广大的河东、陕西、河北、山东之后,陈绍也没有大规模征兵。

    这让他有底气来彻底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

    他手里的兵马,基本不受乡绅们的影响,做什么事都更能放得开手脚。

    等到称帝之后,局势稳定,就是大刀阔斧改革的时候。

    通过禅让得到的江山,好处很多,也伴随着一定的弊端。

    好在自己军力过硬,几个军头又都不是大地主、大官僚出身。

    陈绍自己心中有数,登基之后,和这些官僚地主的斗争,才是最难啃的骨头。

    比女真人难对付多了。

    好在大宋抑制武人太利害,让民间这些大官僚地主,手里也没有什么武装。

    此时陈绍面对的,可能是历代以来,武德最弱的中原地主阶级了。要是放在别的时候,陈绍真不一定敢跟他们干。

    ——

    丰道州,位置在弯曲的大江拱起之处,既不藏风也不聚水;

    这要是在中原,绝对不会选择在这里建城。

    可见交趾虽然号称中原正统,其实也是个半瓶醋,没学到多少真东西。

    虽然是深秋,此地的气温却类似中原初秋,甚至还要更热一些。

    理论上,这是最适合厮杀的时节。

    不管交趾人如何想,反正征南军是这么想的。

    晴朗的天空,早已被乌烟瘴气的尘土硝烟笼罩,仿佛云层压到了地面上。

    大地上到处都是进攻的兵马,此地纵有万般不好,至少木材是真的多。所以南征军耗时半个月,就打造出不少的攻城器具来。

    吴玠的这支兵马,是真正打老了仗的精锐强兵,是连灭三国的专业军队。

    围城时候先建造工事、攻坚时候能打造器具、安营之后四面派遣哨骑.每一样都和李朝这块土地格格不入。

    他们虽然也是四处征战,欺负大理、杀戮占城、侵犯广南、痛殴老挝但都是菜鸡互啄。

    这回是真碰到会打仗的了。

    骑着棕马的吴玠,在一群铁骑的簇拥之下,在战场的硝烟之中横穿。

    他瞧见城墙外到处都架着云梯,冲车、炮车以及无数的步兵在不断前进。

    四面人声鼎沸,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城墙上无时无刻不在掉落人,既有在云梯上被击落的本部士卒,也有敌军被弩箭、石炮打下来。

    城墙上的箭矢十分密,然而戴着宽檐铁盔拿着盾牌的突击士卒,仍然在云梯上缓缓往上爬,杀伤力有限。

    不得不说,李朝如今,正处在他们国力最鼎盛的时候。

    至少箭矢是真的多。

    好在他们没有中原那种层出不穷的守城手段。

    百十年来,尽是他们进攻别人了,尤其是红河两岸,更是从未被侵略过。

    吴玠是真信他们发动了百万民壮了,城头上乌泱泱的,杀不尽射不绝,倒下一批又有一批。

    他攻打过很多城池,但是拿自己的命不当命的,可能就属这里了。

    像这样的城镇,后续还有很多,吴玠感到有些烦躁,好在他很快就能压制住这些情绪。

    在战场上巡视了一圈之后,吴玠回到围城工事内的营地上。军营里又多了许多伤卒,伤兵营里惨叫呻吟就没消停过,到处都在喊叫,十分凄惨。

    这次为了防治瘴疠之气,带了很多军医,此时算是发挥了大用处。

    吴玠走进一座帐篷里,见郎中与随军壮丁正在忙碌,其中一个士卒的盔甲被解开,郎中正在拿着剪刀剪开他的衣裳。

    救人要紧,即使是吴玠来了,也没有人因此停下。

    军医撕开那叫唤着的士卒的上衣,立刻骂道:“又有毒!交趾猴子心歹毒,在箭镞上都抹了毒药,这兄弟胸膛上的皮肉全黑了。”

    吴玠问道:“什么毒,有解药吗?”

    郎中摇头道:“箭镞上各种毒药都有,服药无甚大用,伤口会溃烂!手脚上只能砍掉,这兄弟胸口受伤,只能剜掉烂肉,看他造化了!”

    吴玠虽然年纪不算大,但也是常年带兵了,心硬如铁。

    但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就在这里面,高声问道:“我们能用毒么?”

    “能!”

    一个急促的声音突然响起,吕知根虽然也是军医,但是他救人根本不积极。

    光想着怎么杀人了。

    他是做药材生意的,整日里琢磨杀人报仇,真让他想到一些主意,赶紧说道:“吴帅!这些李朝人喜欢住木头房子,城中多是木屋。我们可以用石炮,把抹布用猛火油浸泡,裹着毒药烟球打进去。”

    “既能让城中起火,还可以用毒烟杀人!要是能加上一点艾草、麻秆,烟更大,散的更快!”

    “还有水源!他们城中的水源都是靠红河支流,在水里投毒,可以用的毒药就更多了!”

    吴玠咽了口唾沫,看了这个人一眼,觉得有点眼熟。

    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前几日,说附近百姓藏李朝伤兵那军医么。

    没想到军医中,还有这种人才。

    他马上说道:“很好,你不用在这救治伤兵了,我给你一队人马,听你命令,你去给我制毒。”

    吕知根大喜过望,他走近了几步,对吴玠说道:“吴帅,攻城只需毒药烟球,放火烧城就行了。水源的事,我想先缓缓。”

    “这是为何?”

    吕知根说道:“刚才小人是立功心切,所以一股脑说了出来。这水源投毒法,小人想留着以后再用,把李朝的狗贼集中起来,投毒来杀,现在不用,免得他们到时候起疑心。”

    吴玠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这是哪里来的毒王,李朝人真是有福,碰到这么个活阎王。

    但是想到代王的话,他点了点头,说道:“先把丰道城给我破了,我马上表奏你的功劳!”

    毒药烟球,在大宋军中并不罕见,他们经常使用。

    交趾这地方,毒草比中原还多,吕知根在这方面,还真是行家。

    他买卖药材的时候,为了能以次充好,或者干脆就造假药。

    很是对药材下了一番功夫。

    他连觉都不睡了,带着人在周围就地取材,或者劫掠李朝的药材铺子和商人。

    连夜赶制毒药烟球。

    被三面包围的丰道城,聚集了大量的人口,都是李朝从各地强征来的。

    人口密度一高,就怕火攻和毒攻。

    连续两天的围城,城墙上的垛口已是残破不堪,今天南征军终于退了。

    就在城头的李朝守军,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一颗颗冒着黑烟和火光的药球,被投石车射入城中,迅速让这清新的早晨笼罩在战火之中。

    丰道城破了。

    城内大街上,疯狂的人群和战马在奔跑,到处都是奄奄一息,疯狂呕吐的人。

    南征军没敢当时就冲进来,而是放开城门缺口,在城外等待,等着他们自己出来送死。

    李朝溃兵也在奔跑,时不时有人被挤翻或绊倒,或中箭受伤,很快就会被赶到的南征军乱刀砍死,死无全尸。

    一个年轻的李朝溃兵,手里拿着一柄刀,终于逃出了城,仰起头大口喘着气。

    “啊啊啊……”

    前面的人忽然喊叫起来,人们一下子慢下来,那后生也急忙放慢脚步,但拥挤的人群在后面,马上将他推翻在地。

    后生摔倒在地,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一样大叫,扑腾着要爬起来,因为他知道停下来被“宋军”追上是什么下场。

    连投降都不行!

    面前有几十匹战马,马背上的骑士顶盔带甲,在他们眼里,就跟魔神一样。

    “杀!”

    不知道谁吼了一声,这些骑兵马上发动冲锋,两条腿根本跑不出多远,就被赶上砍倒。

    空气中夹杂着烧焦的气味和令人作呕的腥味,死气沉沉中带着浓浓的肃杀之气。

    一个中年人,拿着一柄刀,疯狂地在那个李朝年轻人身上乱砍,即使他已经死的透透的。

    马背上的骑兵,看着疯狂地吕知根,都有些发怵.

    这军医有点狠啊,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吕知根眼珠都红了,这年轻的李朝官兵,看上去十分年轻,和他儿子死的时候差不多。

    他的脖子里带着一根“粗银链”,和他儿子一样。

    吕知根就当是他从自己儿子那里抢的,就是他杀得自己儿子。

    其实广南和交趾的男子,都喜欢佩戴这个,象征“强壮与繁衍”。

    大概率根本不是从他儿子那里抢的。

    乱砍了一阵的吕知根,突然一屁股坐在血水泥地里,把刀一丢,仰头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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