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琴海,圣托里尼岛以南三十海里。
碧蓝的海水被两艘巨轮搅得泛起白沫。一艘是满身铁锈、如同移动山岳般的“瓦良格”号,另一艘则是涂着奥纳西斯家族徽章的超级油轮“奥林匹亚”号。
海面上风浪不小,两船之间的输油管像是一条黑色的脐带,随着波涛剧烈晃动。
“陈,你简直是个疯子,也是个天才。”
尼克·奥纳西斯穿着一件骚气的花衬衫,手里摇晃着红酒杯,站在自家豪华游艇的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补给作业。
“让土耳其人自己后院起火,逼得他们不得不把军舰调回去救急。这招‘围魏救赵’,我看只有你们中国人玩得转。”
陈山靠在栏杆上,海风吹乱了他那头花白的头发。他手里没有红酒,只有那只不知道用了多久的不锈钢保温杯。
“尼克。”陈山拧开杯盖,喝了一口枸杞茶,“这叫生存。我不给他们找点事做,他们就要给我找事做。”
“无论如何,谢谢你的油和水。”陈山指了指那艘正在输血的油轮,“这一单,算我欠你个人情。”
“别客气。”尼克大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就在刚才,土耳其的一架F-16战机在边境坠毁了。据说是被地面火力‘误击’。但我知道,那是你们的情报起了作用。”
尼克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陈,你给我的那份土耳其边防雷达部署图,真的很精准。希腊军方托我向你转达谢意。”
“我只是个做生意的。”陈山面无表情。
尼克哈哈大笑,拍了拍陈山的肩膀。
“不管怎么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前面就是公海了,美国人的第六舰队虽然在这一带活动,但他们没理由扣押一艘没有任何武器的‘赌场船’。”
“祝你好运,我的朋友。”
补给完成。输油管脱离,“奥林匹亚”号鸣笛致意。
巨大的拖船编队再次启航,拖着那具承载着红色帝国最后余晖的躯壳,驶向茫茫的印度洋。
……
接下来的航程,是一场漫长而枯燥的拉力赛。
苏伊士运河的拥堵,红海的高温,印度洋的季风。
这支奇怪的船队像是一个孤独的流浪者,在风暴与烈日下艰难跋涉。船上的淡水限量供应,每个人都馊了,胡子拉碴,眼窝深陷。
但没人抱怨。
包括那些傲慢的苏联专家,包括那个脾气火爆的马卡洛夫厂长。
他们看着陈念每天拿着图纸在底舱里爬上爬下,记录每一个结构的锈蚀情况;看着陈山每天雷打不动地站在舰岛上,眺望着东方的海平线。
一种无声的信念,在这艘死去的巨舰上悄然生长。
二十天后。
南中国海边缘,曾母暗沙以南。
空气变得湿热而粘稠。
“山哥。”王虎推开指挥室的门,“前面不对劲。”
陈山睁开满是血丝的眼睛。
雷达屏幕上,几个巨大的光点正横亘在必经航道上。
那不是商船。那种特定的回波信号,那种令人窒息的编队阵型。
“美国人。”陈念站在海图桌前,声音发干,“航母战斗群。”
陈山站起身,走到舷窗前,举起望远镜。
海天交接处,几艘灰白色的钢铁巨兽静静地停在那里。中间那艘巨大的平板船上,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战机。
那是“独立”号航空母舰。
美国海军第七舰队的王牌。
“滴——”
无线电公共频道里,传来了一阵充满了傲慢与优越感的英语广播。
“不明拖船编队,这里是美国海军。你们已进入敏感海域。为了航行安全,请立即停船接受检查。重复,立即停船。”
没有说什么理由,也不需要理由。
在这片大海上,美国海军就是理由。
“怎么办?”船长握着舵轮的手在出汗,“如果不亦步亦趋,他们可能会采取挤压战术,甚至……撞击。”
陈山沉默了片刻。
他整理了一下那件已经有些皱巴的中山装,扣好领口的扣子。
“告诉他们。”
“我们是中国澳门创律公司的合法商业船只。我们在公海航行,享有无害通过权。”
“这里不是波斯湾,也不是加勒比海。这里是中国家门口。”
“继续前进!航速不变!”
巨大的拖船喷出黑烟,拉着“瓦良格”号,像是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迎着那群武装到牙齿的壮汉走了过去。
美军舰队显然没料到这艘破船真的敢硬闯。
两艘“提康德罗加”级巡洋舰开始加速,试图切入航线。
天空中传来了喷气式引擎的轰鸣声。
两架F-14“雄猫”战斗机呼啸而至,在“瓦良格”号上空做了一个极其嚣张的低空通场。巨大的气流卷起甲板上的灰尘,震得人耳膜生疼。
这是示威。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指挥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每个人都感觉到了那种来自超级大国的压迫感。那是几十年的技术代差,是无可逾避的实力鸿沟。
“妈的……”王虎咬着牙。
就在这时。
雷达兵突然大喊一声:“长官!有高速目标接近!速度极快!”
雷达屏幕上,两个耀眼的光点正以惊人的速度从北方切入战场。
2.0马赫。
那是超音速突防的速度。
美军舰队显然也发现了这两个不速之客。F-14立刻抛下“瓦良格”号,拉起机头准备迎击。
但来者更快。
它们撕裂了云层,像是两把银色的利剑,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天而降。
那是两只巨大、优雅、却又充满了毁灭气息的白色天鹅。
图-160。
在这个时空,它们没有被拆解在乌克兰的冰雪里,而是披上了中国空军的银灰色涂装,机翼上那一抹鲜红的“八一”军徽,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上帝啊……”美军指挥官手里的咖啡杯晃了一下,“那是……海盗旗?中国人什么时候有了这玩意儿?!”
没有回答。
两架图-160根本没有理会F-14的拦截。它们压低机头,在距离海面不到五百米的高度,直接从美军航母编队的头顶掠过。
“轰——!!!”
巨大的音爆声如同天神下凡的战锤,狠狠砸在海面上。美军航母甲板上的地勤人员捂着耳朵痛苦倒地,甚至连雷达天线都在震颤。
这是警告。
这是来自战略空军的降维打击。
在两只“白天鹅”的两侧,四架苏-27侧卫战机紧紧护航,挂架上的导弹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陈念冲出指挥室,站在甲板上,仰头看着那两道绝美的白色剪影。
眼泪夺眶而出。
“爸!是我们的!是我们的飞机!”
陈山站在他身后,手紧紧抓着栏杆,指节发白。
他看着那两架呼啸而过的图-160,嘴角颤抖着,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好……好啊……”
“老毛子的东西,就是带劲。”
随着战略轰炸机的强势入场,海平面上,几艘涂着灰白色涂装的军舰破浪而来。
那是051型驱逐舰。
也就是俗称的“旅大”级。
在美军那两艘如同城堡般的巡洋舰面前,这几艘051显得有些瘦小,有些单薄,甚至看起来有些落后。
但它们开得很快。
烟囱里喷着黑烟,炮衣全部褪下,那几门并不先进的130毫米舰炮高高扬起,一副“要死一起死”的决绝姿态。
美军舰队沉默了。
在这里动手?面对已经拥有战略投送能力的对手?
几分钟后,美军舰队开始转向。
那个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在两只“白天鹅”的盘旋注视下,选择了让路。
无线电里,刺耳的干扰声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清晰、洪亮、甚至带着一丝哽咽的中文声音。
“瓦良格号,瓦良格号。”
“这里是中国海军166舰。”
“我们奉命前来接应。”
“前方海域风浪已平。”
短暂的停顿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
“欢迎回家。”
这一刻,“瓦良格”号上沸腾了。
无论是那些乌克兰专家,还是中国的船员,所有人都冲上甲板,挥舞着衣服,挥舞着帽子,甚至有人跪在锈迹斑斑的甲板上嚎啕大哭。
马卡洛夫那个倔老头,手里攥着一瓶伏特加,站在舰岛顶端。他看着那两架图-160,又看了看远处那几艘虽然弱小却敢于亮剑的中国军舰。
“尤里。”老头对着天空喃喃自语,“这才是国家。这才是这艘船该呆的地方。”
陈山靠在指挥室的墙壁上,点了一根烟。
他的手抖得很厉害,点了三次才点着。
“爸。”陈念走进来,眼圈通红,“我们到了。”
“嗯。”陈山深吸一口气,吐出烟雾,“通知拖船,调整航向。”
“不去大连?”陈念一愣。
“不去。”陈山摇了摇头,眼中恢复了那种老狐狸般的精明,“现在还不是时候。美国人盯着,周边国家盯着。如果直接拉进军港,那就坐实了威胁论。”
陈山走到海图前,手指重重地在一个点上点了点。
“去这儿。”
“澳门附近的大屿山锚地。”
“我们可是合法商人。”陈山咧嘴一笑,“既然说了是买回来做赌场的,那就要把戏做全套。”
“放出风去,就说创律公司资金链紧张,这艘船暂时搁置,正在寻找新的投资人。”
陈念看着父亲,心中的敬佩无以复加。
这就是陈山。
即使在最激动人心的时刻,他依然保持着绝对的冷静。他知道,这艘船只要进了自家的海域,那就是煮熟的鸭子。至于怎么吃,什么时候吃,那得看我们的胃口,而不是别人的脸色。
巨大的航母缓缓驶入那片湛蓝的海域。
夕阳西下,将这艘历经九九八十一难的巨舰染成了一片金红。
它很破旧。
它没有动力。
但在此刻,它比世界上任何一艘船都要美丽。
因为它回家了。
而这场关于大国重器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阿念。”
陈山看着远处的海岸线,突然开口。
“怎么了爸?”
“给梁叔打个电话。”陈山眯起眼睛,看着那艘静静停泊的巨兽,“让他准备好最好的油漆。另外……”
“让国内那个搞相控阵雷达的王小谟院士,可以收拾行李来澳门‘旅游’了。”
“既然是‘海上皇宫’,那怎么能没有一双看得远的‘眼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