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是我大学同班同学,还和我住一个宿舍。他是四川阿坝那边的人,念大学的时候,应他的邀请,我们宿舍的人去过他家玩过。他家很“豪”,父母在县城开了三家很大的家具店,三十多号人在为他们胡家拼命。应该是从小家境就好,父母带得也娇惯,因此他有一点目中无人。受他们当地民风的影响,他人很直,没什么心机,可以用简单粗暴形容。
大一第一学期开学报到时,我在宿舍见到了他,他刚打完球,一进宿舍就瞪了我一眼,连个招呼都没打,我不是主动的人,我也没跟他打招呼。随后他当着我的面脱光了身上的衣裤,一丝不挂,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包烟,自己点上,又丢给我一根,问道:“刚来的?”
我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他的语气有点霸气侧漏,长得又高大圆滚,我刚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被他那股土匪劲压得声音都小了好多。他笑了笑,便去厕所冲凉。哗哗的水声响过又停止后,老胡的裸体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里,我瞟了他一眼,随机转过了头,他略有挑衅地问到:“咋了?看不惯?”我摇了摇头:“没有!”他没理我,爬上了床穿好了衣裤。我心想:完了,这货哪路野孩子,这四年该怎么过?
还好,事情没我想象的那么差,当晚,老胡便带着我和宿舍的另外四人出去喝酒。我们是去了一家烤鱼店,吃饭的时候,老胡带头介绍了自己,我们五个也学着他的节奏,相互介绍了一下,很快,我们就相互知道了名字,也渐渐地熟悉了起来。那晚,我们喝了很多,白的,啤的都来了很多,反正我是吐了,他们应该也吐了。
我记得那一个月我们宿舍六人几乎每晚都会在老胡的带领下出去喝酒,别说,酒这东西还真好,我们六人的基情也就靠酒喝了起来,不知不觉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好哥们,这都要归功于老胡。有一次我们喝着酒的时候,宿舍的小五举起酒杯对着老胡说道:“老胡!我敬你一杯,以后你就是我们宿舍的老大!我听你的!”老胡笑了笑,说道:“今后大家都是兄弟!有啥事跟我老胡吱一声,我能解决的绝不含糊!”大家都跟着笑了笑,心里也认定了老胡这个大哥。
在老胡这个大哥的带领下,我们宿舍六人很快就和别系的同学打了一架。事因是因为小五上楼时不小心撞了别人一下,那人仗着身旁有几个室友,狠狠地凶了小五一顿,紧跟着上楼的我们听见了小五与那人的吵架声,一下冲了上去,正好看见那人推了小五一下,老胡二话没说,一下冲了上去,推回了一下推小五的那人,那人直接就和老胡打了起来,很快我们宿舍六个就和对方六个就缠斗在了一起。那天,我们宿舍六人都鼻青眼肿,对方六人的受伤程度也不见得比我们低。在各自班主任的调节下,事情很快平息了下去,只是我们都被学校记了“警告”处分。打架那天观众很多,我们宿舍也树立起了威信,整栋宿舍楼都知道,那424寝室的人惹不起,尤其是最高最胖的那个。
男生寝室谈论的话题无非就是女生和游戏。在我们宿舍,老胡是个例外,他不打游戏,不讨论女生。常常发生的事便是我们五个开黑撸LOL,他一个人看古装剧。断电以后,我们都上了床,讨论着女生,不时一阵YY,老胡却沉默地玩着手机。有时,我会好奇地问问老胡:“老胡!咋的?对班花都不感兴趣?”老胡会笑笑,说道:“没有!我一直听着你们说的话呢?”“那你也得插上两句啊!”“我不喜欢在背后说人家!我要喜欢这些女生,我肯定会去表白,会去追的,你们也别YY了,喜欢就上,别怕!”……
我们都很相信老胡,都上了,然而,然而都失败了。很快,我们宿舍六人又在老胡的带领下出去喝酒。大家都喝得差不多的时候,老胡玩笑地问道:“咋滴?这酒啥子味道?”大家都没说话,现在想起来,应该很涩。那晚,老胡也喝了好多,陪我们喝着“失恋酒”,我总感觉他那时的状态跟我们一样,莫非他也失恋了?对于这事,我们五个有偷偷讨论过,说老胡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还真被我们不幸言中了,老胡确实是个有故事的人。
第一次见大嫂是在大二的时候,那天,老胡带着个陌生女子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很诧异,因为从没听老胡说过他的女性朋友。那名女子长得很清秀,穿着也很朴素,应该也很体贴人,因为吃饭的时候,她总给老胡夹菜,看得出来,他们很恩爱。我们宿舍的人对她的印象特别好,从第一次见面后,我们便一直称那名女子为“大嫂。”
大嫂很少来C市,一学期来的次数不超过三次。每次来的时候我们都热情招待,吃饭、喝酒、唱歌,每次都很晚。老胡从不跟大嫂一起过夜,每次他都给大嫂开好房后自己回宿舍。有时,我们会忍不住问他怎么不陪大嫂,老胡总是不说话,把话题扯到一边,搞得我们都开始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了。直到大四的时候,我们才明白老胡和大嫂的那种关系。
大四的时候我们没有课,唯一的任务就是实习。老胡的理想是做一名人民教师,他早早地考好了教师资格证,在他们当地找了一所学校,准备实习。他来学校收拾了一些东西,在这边呆几天就准备回老家。那几天,我们和大一刚来学校的时候一样,每晚都会去喝酒。第一天我们喝得很开心,然后越喝越悲伤。谁都讨厌离别,谁都不希望身边的朋友离开,相互的不舍使得那桌酒摆满了忧伤。在忧伤的酒桌上,老胡讲起了他和大嫂之间忧伤的故事。
老胡和大嫂是高中同学,他们是同桌,高一的时候,两人就相互喜欢,高二的时候,大嫂就成为了老胡的女朋友。高中不是大学,虽无明文规定,但是学校对于恋爱是发现一对拆散一对。老胡和大嫂的关系很快就被学校发现、拆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两人表面分手,私底下却还是男女朋友。高中毕业后,老胡考上了大学,大嫂没有,老胡将大嫂带回了家,希望得到父母的允许。但大人的世界哪有我们这么单纯,老胡的父母问了大嫂家住哪里,父母是干什么的,考上大学没?大嫂的回答没能让老胡的父母满意,被老胡的父母直接给PASS掉。老胡说,那天大嫂流了泪,自己也流了泪。从此,他不敢再带大嫂回家,因为父母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
说着说着,老胡又喝了口酒,眼里有些红润。我很尴尬地咳了咳,跟着喝了杯酒,听着老胡继续说着。他说他会坚持和大嫂走下去,他喜欢简单的生活,对于家里的生意没有兴趣,他想做个好老师,和大嫂结婚生子,白头到老。
我很难理解,老胡这般洒脱的汉子也会掉入情网,这般的成熟却又那样的不懂事。更难想象的是,这种只有在电视剧里发生的事情也会出现在我的身边。
那晚,我们宿舍六人喝了太多,第二天醒来了时候,发现老胡已经不在。我掏出了手机,给老胡发了条短信:老胡永远是大哥,小红永运是大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