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沉的天空仿佛就要压下来,使人有一种濒临窒息的感觉。
喜梅倚在炕墙的一角,她的心好像掉进了冰窖里,今后的日子对她来说,就像这漆黑的夜晚,看不到一丝光亮。
今天是喜梅大婚后的第三天,她悲伤的回想着白天回娘家所发生的一切。当她穿着大红棉袄爬上毛驴车的时候,婆婆家的下人便抱着她那九岁的小丈夫也坐了上来,婆婆踏着小脚急匆匆追出院子,厉声对喜梅说道:“别忘了提醒你丈夫尿尿,这冰冷的天气,他要尿湿了裤子,回来我可不饶你。”
喜梅坐着毛驴车走进了娘家所住的村庄,村中老乡们便三三俩俩的交头接耳,捂口窃笑。
娘看见喜梅回来了,便忙迎了上去,“快请姑爷子进屋。”“我不要进这个破房子,我要和那几个孩子涮冰猴去。”喜梅的小丈夫大声叫道:
喜梅走进了屋子,就看见过门不久的嫂子坐在炕上哭天抹泪,“我的小姑子,好呆你有福分嫁进了富贵之家,你看我嫁的这个傻丈夫,还不如一头撞死了好呀!”
喜梅的傻哥哥光身穿着棉袄,趴在炕上发呆望着他的媳妇,当他看见喜梅放在柜子上的两包果子,便在炕上跳了下来,拿起其中一包趿拉着鞋跑出了门外,喜梅的嫂子用手捶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喜梅坐在炕檐边,想起了她大婚的那一天,婆婆家张灯结彩,宾客迎门,当她那个头带瓜皮小帽,身穿红色小袍,手脚乱摆乱蹬的小丈夫被人按着与她拜天地的时候,所有的宾客哄堂大笑,原来小新郎穿的是活裆裤。新婚之夜,她那二十八岁的婆婆和三十岁的公公来到了婚房,对她今后的生活约束了条条戒律。当婆婆转过身去的时候,公公正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娘,我到后院去走走。”喜梅想起了离后院不远的小山坡,想起了小山坡上的那颗歪脖树,想起了在那颗树上吊死的三个苦命女人。喜梅决心要做在这棵树上第四个奔赴黄泉路的女人。
“梅呀!你先勒死娘。”当喜梅把绳子挂到树杈上的时候,娘在后面抱住了她,“梅呀!娘和你婆家是签了契约的,你要是有了啥闪失,咱就要赔偿双倍的聘礼钱呀!娘知道你委屈,这还不是为了你哥哥能娶个媳妇为咱家传宗接代吗!要不是姑爷子有尿床这个毛病,你婆婆又算命要娶一个大姑爷子几岁又要你这个属相的媳妇,咱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这样的人家呀!”娘又看见了喜梅腕子上戴的玉镯,“梅呀!你能不能把这只镯子给你嫂子,哄哄她和你哥哥亲近亲近,好早日给咱家添个大胖小子。”“这是婆婆借给我戴的,”喜梅低声说道:
“傻柱子掉井里了!”本家大哥气喘吁吁的找到她们娘俩说道:娘大哭着和喜梅跑到村中的井边,就看见本家的大爷正指使着一大群人在打捞。喜梅娘跪在地上哭喊道:“柱子啊!你还没留下个根呢?你怎么就去了?”喜梅娘哭昏过去了。
原来喜梅的哥哥傻柱子拿着一包果子跑出了院子,有几个好事的人追着他问:“你小妹夫带啥好吃的了?”傻柱子就想躲进井里去吃那一包果子,由于那几个人追的紧,傻柱子下井的时候着急便失了脚。喜梅想等哥哥出殡后再回去,虽知婆婆当晚就派人今她速速回去,不要在这里沾染了丧气。
小丈夫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喜梅伸手一摸又尿了。窗纸映出了一丝亮光,喜梅在心里祈祷道:天呀!不要亮,我愿意在这黑暗中渡过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