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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一二章 草船借箭

    惣学的一大长处便是‘通达权变、因势利导’,抓住一切有利条件,把坏事变好事儿!

    在王阳明看来,既然那帮人要把苏录捧上天,那就在他们撒手之前,好好利用一下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将惣学推广开来!

    反正是那帮人不做人在前,不利用他们一下,让他们吃个大大的哑巴亏,他们就永远不知道惣学不好惹!

    而且想要推广惣学,没有比南京更好的地方了。这里是全国文化和经济的中心,且学术氛围和空气远比京师自由。惣学只要在南京站稳脚跟,不被人一棍子打死,很快便可以辐射到全国!

    “守仁的意思是,别人既然扎起了台子、请来了票友,想要用你演一出他们写好的戏。那咱们不妨利用现成的场子,先唱一唱自家的曲子。”王华忍俊不禁道:

    “不管爱不爱听,他们都不能把你撵下台去,不然他们的戏谁来唱?”

    苏录不禁赞道:“不愧是师父,竟能想出这种刁钻的点子来!”

    “是啊,他打小就鬼点子多。”王华面现怀念之色,仿佛看到二十年前那个顽皮的长子。

    “玩笑归玩笑,眼下确实是讲学的黄金时机……现在天下的读书人,谁也不能拆你的台。就算再不认可你的言论,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质疑你的。”

    唯恐苏录不明白这机会有多难得,他又加重语气道:

    “想要开宗立说实在太难了!这是多少大儒做梦都不敢想的天赐良机啊——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任何学说的提出,都会遭到无数人的批驳,绝大多数都会在质疑声中黯然收场。”

    “你师父现在也就是在西南边陲讲学,方得清静传道。他若重返江南,各路大儒必然纷沓而至,免不了唇枪舌剑,与惣学大战三百回合。得把他们都击退了,惣学才能站住脚跟。”

    “但现在,等于是大家给你机会,任由你讲学布道,而且你说啥是啥,基本不会有人反驳。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把道理说到大部分人心里去,让他们接受惣学了。”

    “如果你能让两成……哪怕只一成听众信服,惣学也将彻底站稳脚跟,发展壮大不过是时间问题了。”王华沉声道。

    “而且于你而言,将一时的滔天声名,转化成永久的个人声望。把那些暂时的支持者,变成你长期的追随者,方为长远之计啊!”

    苏录心说这不就是把流量转化为粉丝吗?师父实在太懂了。他老人家要活在后世,高低得是个千万网红啊……

    “此外,你若真成为一代大儒,那些人情都会转化为信仰,你也就不欠他们什么了。”王华语重心长地说完,目光炯炯看着苏录道:

    “有没有决心来个草船借箭,把惣学弘扬光大?!”

    “有!”苏录缓缓点头,沉声道:“弟子定不负师父师公厚望!”

    “好!”王华便搁下茶盏道:“老夫已为你安排好了。两天后,在夫子庙学宫,举行苏解元第一场讲学!”

    苏录肃容躬身,深深一揖:“徒孙谨遵师公之命!”

    ~~

    南京为天下文脉之宗,讲学之风鼎盛,各路大儒你方唱罢我登场,文人士子亦趋之若鹜,乐此不疲。

    日子一久,讲学诸事早已形成产业,只要钱给到位,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

    翌日清晨,各学宫官署、市井街巷的公告栏上,便贴出了明日夫子庙讲学的告示。

    并醒目标示——由王老状元牵头主办,苏解元登台开讲!

    不说别的,只论商业发达,南京领先了泸州起码几十年……

    消息很快传到杨一清府中。

    彼时他正在院子里劈柴火,几位闲得蛋疼的南京官员便联袂而至。

    “石淙公,你老可听闻?那苏解元明日竟要在金陵开讲!”

    “还是王老状元给他操持的呢!”

    “他怎么还不走啊?”

    “王老状元想让他在南京待一个月。”杨一清将一截圆木稳稳抵在木砧上,抬手抡起斧头,‘咔嚓’一声脆响,圆木应声一分为二,断口齐整。

    “不过估计待不了那么久。”

    “他待就老实待着,游山玩水陪陪老婆不好吗?讲个什么学呀?”南京翰林检讨张邦奇语气酸酸道:

    “不过一介举人,也敢在金陵文枢之地登台讲学,当真不知天高地厚,就不怕被轰下台来?”

    “他没见识过厉害,王老状元总知道轻重,干嘛还要陪他胡闹?”其他人也大不以为然。在他们看来,讲学应该是德高望重大儒的专利。

    “毛都没长齐的后生,也敢学人家讲学,简直是搞笑。他明天准没好果子吃。”

    “那可不成。”杨一清举着斧子指着他们道:“我看谁敢拆他的台?!”

    “不敢不敢。你老先把斧子放下,怪吓人的。”众官员赶忙摆手后退。

    杨一清这才把斧子往木砧上一竖,沉声吩咐道:“知会下去,明日谁也不许拆台。无论苏解元讲经论史,还是纵论国事,只管附和称赞,务必让讲学圆满结束。”

    “万一他要是讲个狗屁不通、引人发笑呢?”众官员问道。

    “这话说的,你们上司整天狗屁不通引人发笑,也没见你们忍不住。”杨一清嗤笑一声道:

    “把他当成你们的顶头上司在讲话,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顶头上司讲话我也没当回事……”有人嘟囔道。这是南京官员特有的松弛感。

    “那就当成你们的座师在讲话,这总没问题了吧?”杨一清没好气道。

    “没问题了。”众人赶忙摇头。

    “既如此,那下官便不想去了……”那翰林张邦奇低声嘀咕。

    “不行,必须得去!”杨一清打断他,不容讨价还价道:“务必全员捧场,老夫亦会亲往!”

    “我们还得做戏做全套啊?”南京大理寺右寺丞孙燧苦笑道。

    “没错。”杨一清颔首道:“他的名声现在太重要了,断不能让他这股势头冷下去,不然如何凝聚人心?让天下读书人团结在他这面旗帜下?”

    “石淙公说得我们也懂。可若他届时信口雌黄、乱讲一通,岂不惹人笑话?”众人忧心忡忡。“还用得着别人砍旗,他自己就倒了。”

    “还是劝劝他藏拙吧……”张邦奇道。

    杨一清却淡定摇头道:“放心便是。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王老状元既然为他操持,肯定已经考校过他的水平,不会太过离谱的。就算有些许言辞疏漏,亦或平平无奇,咱们帮他吹嘘一番,遮掩过去便是,谁还会揪着不放?”

    “唉,又是捧臭脚,又是擦屁股,我们欠他的啊?”孙燧等人郁闷道。

    “对,就是我们欠他的。”杨一清加重语气道:“鉴于他要为大家做的牺牲,这把就当提前给他的报酬了。”

    说着他也难免郁闷道:“此事定是那王守仁的主意。他摆明了是想借鸡下蛋,利用咱们宣传一波他的惣学……这小子,从来都是不占便宜就当吃亏。”

    “我看阳明先生打错主意了。要是请他老父亲讲还有那么点希望,可是这回讲学的是他十八岁的徒弟。”孙燧道:

    “苏解元要是能把惣学讲到大伙心里去,他不就成大儒了吗?”

    “他不至于痴心妄想到,要把苏解元打造成大儒吧?”张邦奇失笑。

    “那肯定不能,想什么呢?”众人不禁大笑道:“那小子才十八岁,十八岁就想成大儒?笑掉大牙!”

    “呵呵……”杨一清却只是淡淡一笑,轻声道:“要真是那样,倒也不赖。”

    说着便摘下斧头,继续咔咔劈柴……

    ~~

    翌日,夫子庙学宫泮池前已是人山人海。

    半个金陵的读书人闻风而至,把偌大的广场塞得满满当当,水泄不通。还有好些来晚的直接被拒之门外了……

    谁都想来凑个热闹,见识一下近来名动江南、风头无两的苏解元,到底是什么模样。

    到场的高官显贵亦不在少数。南京九卿之中,竟有五位大员亲自莅临,端坐前排,格外引人注目。就连赋闲在家的杨一清等几位老大人也来捧场,安坐于西侧席次,神色间颇有期许。

    但诸位大人别有目的。他们其实是把出席这场讲学,当成对‘倒刘’无伤大雅的支持了……所以能来的基本都来了。

    王老状元先简单做了个开场白,告诉大伙今天苏解元主要讲什么。

    待苏录现身,全场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只见他身形挺拔如松,一袭白袍纤尘不染,朗目星眉间眼神清澈温润,硬朗的文人风骨与清逸的书卷气相映,望之清雅夺目、令人心折!

    学子们争相欢呼,高声喝彩;高官们亦颔首示意,面露赞许。至少解元郎这卖相绝对是过关的!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苏录缓步拾级而上,登上了泮池前的高台讲坛。

    喧嚣渐渐平息,学宫中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汇聚在苏录身上。人们满心好奇与期待,这位年轻的解元郎究竟能讲出何等见地,方配得上这般盛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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