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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续1 故土新枝

    裴文清的使团队伍离开那日,乞儿国都城的秋意正浓。金黄的银杏叶铺满官道,车队碾过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时光本身在低语。

    毛草灵没有再去送行。她站在宫墙最高的角楼上,看着那列载着她家书与牵挂的队伍渐行渐远,最终化为地平线上模糊的黑点。手中那方母亲绣的海棠帕子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她攥紧了,指尖感受到棉布粗糙的纹理。

    “娘娘,风大了。”贴身女官云裳轻声提醒,为她披上披风。

    “云裳,你进宫几年了?”毛草灵忽然问。

    “回娘娘,八年了。”云裳答,“奴婢是永昌三年被选入宫的,那时娘娘刚推行女官选拔制,奴婢才有机会从浣衣局调到凤仪宫。”

    毛草灵转头看她。这个当年怯生生的小姑娘,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将凤仪宫打理得井井有条。“想家吗?”

    云裳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奴婢的家在边关,父母早年在战乱中过世了……凤仪宫就是奴婢的家。”

    毛草灵心中一动,伸手轻拍她的手背:“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角楼上只剩她一人。远处,都城街市的热闹喧哗被风吹送上来,夹杂着商贩的叫卖声、孩童的笑闹声、酒馆里说书人醒木拍案的脆响。这座她一手参与建设的城市,正以蓬勃的生命力呼吸着。

    可她的心,却有一半随着车队去了长安。

    “就知道你躲在这里。”熟悉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皇帝提着食盒上来,一袭家常的靛蓝长袍,袖口沾着些许墨迹——他刚才定然是在御书房批奏章,连更衣都顾不上。

    毛草灵连忙抹去眼角未干的泪痕,转身露出笑容:“陛下怎么来了?”

    “来陪某个口是心非的人吃饭。”皇帝将食盒放在石桌上,一层层打开。不是御膳房精致的菜肴,而是简单的四样:清粥,小菜,还有一碟……桂花糕。

    毛草灵怔住了。

    “朕让御厨试着做的,不知道像不像你母亲的手艺。”皇帝将筷子递给她,语气随意,眼神却认真,“尝尝看。”

    她夹起一块,放入口中。甜度适中,桂花香清雅,只是口感略微绵密了些——母亲做的会更松软,因为总会偷偷多放一点猪油。但这已经足够让她眼眶发热。

    “很好吃。”她低声说,又夹了一块。

    两人就着秋风,在角楼上安静地吃完了这顿简单的午膳。收拾碗筷时,皇帝忽然开口:“朕想好了,要在都城办一所女子书院。”

    毛草灵抬眼看他。

    “你不是总说,女子也该有读书明理的机会吗?”皇帝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书院就设在城南,聘女夫子授课。不止教琴棋书画,也教算术、药理、甚至……治国之道。”

    他的目光灼灼:“朕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朕的凤主,不只是后宫之主,更是能教化万民、开一代风气的贤者。这样,将来史书记载,不会只说你是‘和亲公主’,而会说——你是改变了乞儿国的人。”

    毛草灵的喉咙哽住了。这个男人,在用他的方式,为她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更深的根。

    “还有,”皇帝从怀中取出一卷图纸,在石桌上铺开,“这是工部新设计的‘万民阁’。朕打算建在城中广场,共九层,每层陈列乞儿国这些年的变革成就——新农具的模型,改良的织机,疏通的水利图……顶层,朕想立一座你的雕像。”

    “不可!”毛草灵急忙摆手,“臣妾何德何能——”

    “你有。”皇帝打断她,目光坚定,“你推行新政时,那些老臣反对,是百姓的拥戴让朕下定决心。你兴修水利时,是农妇们送来亲手缝的护身符,祈求工程顺利。你改革税制后,是街边小贩跪在宫门外磕头,说终于能吃饱饭了……”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灵儿,这座雕像不是为了歌颂你,是为了让后世记住——一个女子,凭一己之力,可以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秋风卷起图纸一角,毛草灵伸手按住。图纸上,那座“万民阁”巍峨壮观,顶层确实设计了一尊女子雕像,衣袂飘飘,目视远方。雕像脚下刻着一行小字,她凑近细看:

    “立此像者,非为颂功,而为证道——女子亦能治国平天下。”

    泪水终于夺眶而出。这一次,不是悲伤,而是某种滚烫的、足以融化所有离愁的暖流。

    “陛下……”她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皇帝将她拥入怀中:“留下来,灵儿。留下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长安有你的过去,但这里有你的未来——我们共同的未来。”

    角楼下,忽然传来孩童的歌声。那是一首新近在都城流行的童谣,毛草灵曾在街市上听过:

    “凤主娘娘到我家,教我娘亲纺新纱。凤主娘娘到田间,教我爹爹种好棉。凤主娘娘到学堂,教我和姐姐写字忙……”

    稚嫩的嗓音乘着秋风,一字一句,清晰入耳。

    毛草灵靠在皇帝肩头,闭上了眼睛。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所谓故乡,从来不是地理上的一个点,而是心能安放的地方。

    而她的心,早已在这片土地上,生了根,发了芽,开出了漫山遍野的花。

    ---

    三日后,早朝。

    毛草灵破例与皇帝并坐垂帘之后。这是她参政以来的第一次——以往她只在偏殿听政,或在御书房与皇帝商议。但今日,皇帝执意要她同坐。

    “众卿可有本奏?”皇帝声音沉稳。

    朝臣们交换着眼神。裴文清走后,朝中关于凤主去留的流言四起,有人猜测她会随唐使归国,有人断言皇帝会强留,更有人暗中串联,准备趁机提出“另立新后”的奏请。

    户部尚书王俭率先出列:“臣有本奏。今秋税收已统计完毕,较去年同期增长三成。其中商税增长最为显著,已达农税之六成。臣以为,此乃凤主推行‘农商并举’新政之成效。”

    他顿了顿,朗声道:“臣请陛下嘉奖凤主,以彰其功。”

    这是公开的站队。殿内一片寂静。

    紧接着,工部尚书出列:“臣附议。水利工程已覆盖全国七成郡县,去岁旱涝保收之田亩增五成。此皆凤主亲绘图纸、督办工程之功。”

    兵部尚书、礼部尚书……一位位重臣接连出列,言辞恳切地列举毛草灵这些年的政绩。他们中有些人,当年曾激烈反对女子干政,曾在朝堂上与她争得面红耳赤。但此刻,他们用最朴素的数据和事实,为她筑起一道无法撼动的功绩墙。

    毛草灵在帘后听着,手指微微颤抖。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得到这些老臣如此一致的认可。

    最后,年过七旬的太傅颤巍巍出列。他是三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说话分量极重。

    “老臣……有一言。”太傅的声音苍老却清晰,“老臣初闻凤主参政时,曾以头触柱,泣血谏言‘牝鸡司晨,惟家之索’。陛下罚老臣闭门思过三月。”

    殿内鸦雀无声。这是朝中无人敢提的旧事。

    “思过期间,老臣重读史书。”太傅缓缓抬头,目光仿佛能穿透珠帘,“见西汉吕后专权而乱,见唐朝武后称帝而兴。老臣困惑:同为女子执政,何以结果迥异?”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后见凤主新政,老臣方悟——吕后谋私,武后谋国,而凤主……谋民。”

    满殿肃然。

    “凤主改良农具,不曾从中牟利一分;兴修水利,不曾为家族多占一亩;改革税制,不曾为后宫多留一铢。”太傅的声音渐渐激动,“她所做的一切,为的都是让百姓吃饱穿暖,让孩童有书可读,让老人老有所养!这样的执政者,是男是女,又有何妨?”

    老臣深深一揖:“老臣愚昧,今日方知何为‘民为重’。臣恳请陛下,立凤主为后,昭告天下——乞儿国,从此有了真正的国母!”

    话音落下,满朝文武齐刷刷跪倒:“臣等附议!”

    声震殿宇。

    珠帘后,毛草灵早已泪流满面。她想起初入朝堂时那些轻视的目光,想起推行新政时遭遇的重重阻力,想起无数个熬夜查阅典籍、绘制图纸的夜晚……所有的委屈与艰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值得。

    皇帝握紧她的手,掀帘而出。阳光从殿门倾泻而入,照在两人身上,如同加冕的光。

    “准奏。”皇帝的声音响彻大殿,“即日起,册封毛氏为后,赐凤印,享同朕临朝之权。诏告天下,万民同庆!”

    “陛下万岁!娘娘千岁!”

    山呼声中,毛草灵抬眼望去。殿外,秋日晴空如洗,一群鸿雁正排成人字,向南飞去。

    她知道,自己也像这些候鸟一样,终于找到了可以栖息一生的温暖之地。

    ---

    册封大典定在腊月初八。

    消息传出,举国欢腾。百姓自发在门前挂起红绸,商铺减价三日,酒楼免费供酒。更有无数女子从各地赶来都城,想亲眼看看这位即将成为皇后的“凤主娘娘”——对她们而言,这不只是一场典礼,更是一个象征:女子也能站在权力的顶端,也能被万民朝拜。

    大典前夜,毛草灵失眠了。

    她独自走进御花园深处,那里有一处她亲手打理的小菜园——仿的是穿越前裴家后院的模样,种着白菜、萝卜、还有几株从长安带来的海棠。十年了,海棠已长成小树,秋末时节叶子落尽,枝干在月光下勾勒出清瘦的影子。

    “睡不着?”

    毛草灵回头,看见云裳提着灯笼走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熟悉的身影——都是这些年在宫中结识的女子:有御膳房掌勺的刘嬷嬷,有尚衣局手艺最好的绣娘芳姑,还有女医官苏芷。

    “你们怎么都来了?”毛草灵惊讶。

    “想着娘娘明日要受册封,姐妹们都想来说说话。”刘嬷嬷笑着递上一个食盒,“老身做了些点心,娘娘尝尝。”

    食盒里是精巧的梅花酥、枣泥糕,还有一碗热气腾腾的醪糟圆子——都是毛草灵平日爱吃的。

    芳姑捧出一件衣裳:“这是尚衣局赶制的常服,用的是新织的云锦,娘娘明日典礼后可换上,轻便些。”

    苏芷则递上一个药囊:“里面是安神的药材,娘娘挂在床头,能睡得好些。”

    毛草灵看着这些质朴的礼物,眼眶又热了。这些女子,有的曾是宫中最底层的奴婢,有的出身寒微,是她的新政给了她们机会,让她们得以施展才华。而她们回报给她的,是最真诚的关怀。

    “谢谢……谢谢你们。”她声音哽咽。

    “该说谢谢的是我们。”芳姑轻声道,“若不是娘娘推行女官制,奴婢还在浣衣局洗一辈子衣服。若不是娘娘开办女红学堂,奴婢的手艺也只能埋没深宫。”

    苏芷点头:“娘娘可知道,如今都城已有三家女子医馆,坐诊的都是宫中学成的女医?那些从前生病不敢求医的妇人,现在终于有了去处。”

    刘嬷嬷抹了抹眼角:“老身的孙女在女子书院读书,先生说她才思敏捷,将来可考女官。这在以前,做梦都不敢想啊……”

    月光下,几个女子围坐在菜园边的石凳上,说着闲话,吃着点心。这一刻,她们不是皇后与宫人,只是几个分享心事的姐妹。

    毛草灵抬头看天,星河璀璨。她忽然想起穿越前的那个夜晚,也是这样的星空,她坐在裴家的庭院里,听母亲讲牛郎织女的故事。那时她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像所有世家女子一样,嫁人、相夫教子、在后宅度过一生。

    谁曾想,命运给了她如此跌宕的剧本。

    “娘娘,”云裳轻声问,“您说……长安的裴夫人,此刻会不会也在看星星?”

    毛草灵心中一颤。是啊,母亲的眼睛不好了,还能看见星星吗?父亲腿脚不便,还会在庭院里散步吗?他们知道女儿明日就要成为一国之母了吗?

    她从怀中取出那方海棠帕子,在月光下细细摩挲。帕子边缘,她这几日偷偷绣上了一行小字,用的是乞儿国特有的双面绣法,一面是汉字:“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另一面是乞儿国文字:“此心安处是吾乡。”

    她将帕子仔细折好,交给云裳:“明日典礼后,派人快马加鞭,把这方帕子送去长安。告诉裴大人……不,告诉堂兄,就说灵儿一切安好,请他务必转告父母。”

    “是。”云裳郑重接过。

    夜渐深,女眷们陆续离开。毛草灵独自在菜园里又坐了一会儿,直到露水打湿了衣襟。

    起身时,她看见那株海棠树下,不知何时放了一个小包裹。打开一看,里面是各式各样的护身符:有绣着“平安”二字的香囊,有刻着凤凰的木雕,有写着祝词的绢布……都是宫人们悄悄放的。

    最下面,压着一封信,字迹稚嫩:

    “凤主娘娘,我是浣衣局小宫女春儿。我娘说,我出生那年娘娘刚来乞儿国,如今我十岁了,能识字了。娘娘,您一定要当我们的皇后,一直当下去。等我长大了,也要像您一样,做个有用的人。”

    信的末尾,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海棠花。

    毛草灵将信贴在胸口,泪如雨下。这一刻,她所有的犹豫、所有的乡愁,都化作了坚定的力量。

    她不是一个人。她的身后,是万千女子的期盼,是一个国家的未来,是一个时代正在缓缓开启的大门。

    腊月初八,晨光初露时,毛草灵穿上皇后朝服,戴上凤冠。铜镜中的女子,眉目沉静,目光坚定。

    殿外,礼乐齐鸣。

    她深吸一口气,迈出了凤仪宫的门槛。

    前方,是等待她的万民朝拜,是史书即将书写的新页,是她用十年光阴,为自己、为天下女子挣来的一片天地。

    而她知道,这条路,她会一直走下去。

    直到海棠再次花开,直到星河流转,直到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女子,都能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

    那才是她穿越千年,真正要完成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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