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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续2 寒梅著花,首塾开蒙

    腊月二十,长安城迎来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

    细密的雪粒从铅灰色的天空飘洒而下,落在安业坊新落成的“圣贤女塾”青瓦上,很快积起薄薄一层。这座由旧驿站改建而成的院落,经过两个半月的紧张施工,已然焕然一新:朱红大门上方悬着黑底金字的匾额,“圣贤女塾”四字乃皇帝李璟亲笔所书;进门是开阔的庭院,青砖铺地,两侧栽着新移来的梅树,此刻已有几株吐露点点红苞;正对大门的是主讲堂,面阔五间,门窗都是新制的,糊着透亮的明纸。

    最引人注目的是讲堂门前那对楹联,是毛草灵亲拟、翰林院大学士亲手书写:

    “三更灯火五更鸡,莫道女子无才便是德”

    “九转丹成百炼钢,须知巾帼有志可擎天”

    晨光微熹时,女塾门外已排起了长队。前来送女儿入学的父母们,有的撑着油纸伞,有的裹着厚棉袄,在寒风中呵着白气,脸上却满是期盼。队伍中有穿着绸缎的商贾之家,也有粗布衣衫的农户,甚至有两位母亲牵着盲女,一位父亲背着腿有残疾的女儿——这都是毛草灵特别交代的:女塾需接纳所有愿学的女子,不论贫富,不论残健。

    辰时正,朱红大门缓缓打开。开门的是两位女监事——一位是宫中退下来的女官赵嬷嬷,一位是曾在江南女书院任教的孙先生。两人皆四十余岁,衣着素净,举止端庄。

    “诸位家长,诸位学子,请依序入院。”赵嬷嬷声音洪亮,“入院后先至签到处登记,领取学号牌,然后由引导员带往各自讲堂。”

    人群有序进入。院内早有准备:签到处设在廊下,四张长桌一字排开,每桌后坐着两位记录的女学生——她们是礼部从官家小姐中选出的志愿者,识字快,书写工整。桌前放着小炭炉,暖意融融。

    周大娘牵着三个女儿排在队伍中。她的大女儿秀儿十四岁,二女儿娟儿十二岁,小女儿玲儿刚满八岁。三个女孩都穿着母亲连夜改制的“新衣”——其实是旧衣洗净,袖口领口补了整齐的补丁,但浆洗得挺括,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娘,我有点怕。”最小的玲儿攥紧母亲的手。

    “怕什么,皇后娘娘亲自办的学堂,是咱们的福气。”周大娘压低声音,“你们要好好学,特别是记账和算账,学好了将来能进店铺做活,就不用像娘这样苦了。”

    轮到她们时,记录的女学生抬头微笑:“请问姓名、年龄,家住何处?”

    周大娘忙答:“大女儿周秀儿,十四;二女儿周娟儿,十二;小女儿周玲儿,八岁。家住安业坊三巷尾,就是那个卖豆腐的周家。”

    女学生熟练记录,从桌下取出三块小木牌,分别刻着“甲三十二”“甲三十三”“甲三十四”:“这是学号牌,请随身佩戴。凭此牌可领书本,用午膳。三位小妹是甲班,请随那位穿蓝衣的姐姐去讲堂。”

    一个十四五岁、穿着蓝色棉袄的少女走过来,笑容灿烂:“三位妹妹随我来。我叫春桃,是乙班的学生,今天负责引导。”

    春桃带着秀儿三姐妹穿过庭院。雪还在下,落在梅枝上,已有几朵红梅在雪中绽放,幽香阵阵。秀儿忍不住伸手碰了碰花瓣,春桃看见了,笑着说:“这是皇后娘娘特意让人移来的梅树,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勉励咱们女子不怕苦,不怕难。”

    甲班讲堂在主讲堂东侧,宽敞明亮。二十套崭新的桌椅整齐排列,每张桌面上已摆放好一套文具:两支毛笔、一方砚台、一块墨、一叠竹纸,还有一本蓝色封面的《女塾蒙学第一册》。讲堂前方是讲台,墙上挂着一幅字,正是毛草灵那日书写的“女子当自强”。

    已有一半座位坐了人。春桃领着三姐妹到空位坐下,轻声交代:“稍后会敲钟,钟响后先生就来了。第一堂课是皇后娘娘亲自上,你们可要仔细听。”

    辰时三刻,钟声响起。

    讲堂内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女孩都挺直腰板,望向门口。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帘掀开,进来的却不是毛草灵,而是女医林素问。

    林素问今日穿着浅紫色棉袍,外罩深色比甲,头发整齐绾起,没有任何首饰。她走上讲台,环视台下,目光温和:“诸位学子,我是林素问,今后将教授医理药草课。今日第一课,本应由皇后娘娘亲授,但娘娘临时有事,嘱我代讲。”

    台下响起轻微的失望叹息。林素问微笑:“不过娘娘交代了,她午时会来与大家共进午膳,并检查上午所学。”

    她拿起那本《女塾蒙学第一册》:“在开始正式课程前,我想先问诸位一个问题:你们为什么来女塾读书?”

    短暂的沉默后,一个坐在前排、衣着较华丽的女孩举手:“我爹说,读了书,将来能嫁个好人家。”

    另一个瘦小的女孩小声说:“我想学记账,帮娘看铺子。”

    秀儿鼓起勇气:“我想学门手艺,将来能养活自己,不让娘那么辛苦。”

    林素问认真听着,待无人再发言,才缓缓开口:“你们说的都对,但都不全对。读书识字,确实能让你们明理懂事,将来相夫教子更有方;学技艺,确实能让你们谋生自立,不仰人鼻息。但皇后娘娘办女塾,最深的用意是——”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是让你们知道,女子也是人,也有头脑,也有双手,也能为自己、为家人、甚至为这个国家做一番事。”

    讲堂内鸦雀无声。许多女孩睁大眼睛,这是她们从未听过的道理。

    “翻开书本第一页。”林素问说。

    女孩们齐刷刷翻开书。首页不是经文,不是诗篇,而是一幅简单的画:一个女子站在田间,手指远方;画旁配着一行字:“女子可为耕织者,亦可为治学者;可为持家者,亦可为济世者。”

    “这是皇后娘娘亲自画的。”林素问声音柔和,“娘娘说,她希望你们记住:这世间的路,不止相夫教子一条。你们可以成为女医,如我这般,治病救人;可以成为女师,如孙先生那般,教书育人;可以成为女掌柜,如锦绣庄的苏婉娘,养活百余人;甚至可以成为女官,如朝中那些女尚书、女侍郎,参与国事。”

    她走下讲台,在桌椅间缓步行走:“当然,这很难。会有很多人说‘女子该守本分’,会有很多规矩束缚你们,会有很多辛苦要熬。但是——”

    她在秀儿桌边停下,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但是,既然皇后娘娘能从一个青楼女子,成为一国之母,能参与朝政,能推行新政,能办这女塾,为什么你们不能?为什么你们不能识更多的字,学更多的艺,走更远的路?”

    秀儿抬起头,眼中闪着光。她想起母亲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想起弟弟妹妹饿得哭的样子,想起自己暗自发誓要改变命运的决心。

    “现在,我们上第一课。”林素问回到讲台,“今天不教深奥的,就教你们写自己的名字,认几个与生计相关的字。”

    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大大的“女”字:“这是‘女’,女子的女。我们是谁?我们是女子。这个字,要写得端正,写得有力。”

    又写下一个“手”字:“这是‘手’,双手的手。我们有手,能劳作,能创造,能改变命运。”

    再写下一个“心”字:“这是‘心’,心灵的心。我们有头脑,会思考,能明辨是非。”

    最后写下“学”字:“这是‘学’,学习的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来学习。学知识,学技艺,学做人。”

    林素问指着这四个字:“‘女’‘手’‘心’‘学’——这就是女塾要教给你们的第一课:我们女子,用双手,凭心智,通过学习,改变人生。”

    讲堂内,二十个女孩跟着念,跟着写。毛笔在竹纸上留下歪歪扭扭的痕迹,但每一笔都极其认真。窗外雪落无声,窗内墨香初染。

    一个时辰后,钟声再次响起。林素问放下粉笔:“上午的课到此。现在去膳堂用午膳,皇后娘娘在那里等你们。”

    膳堂设在原驿站的厨房区改建而成的大堂内。十张圆桌,每桌八人。桌上已摆好饭菜:一大盆糙米饭,一盆白菜炖豆腐,一盆萝卜汤,还有每人一个煮鸡蛋。简单,但热气腾腾。

    女孩们依学号入座,却无人动筷——大家都紧张地望向门口。

    终于,脚步声传来。毛草灵出现在门口,她今日穿得更朴素:藕荷色棉袍,外罩青色比甲,发间只簪一支银簪。但那股从容气度,让所有女孩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都坐,都坐。”毛草灵笑着摆手,“这是学堂,不是宫廷,不必拘礼。”

    她在春桃那桌的空位坐下——那是特意留给她的位置。同桌的除了春桃,还有秀儿三姐妹和另外三个女孩。见皇后真与自己同桌用膳,女孩们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毛草灵拿起公筷,先给身边的玲儿夹了块豆腐:“小妹子,你叫什么?多大了?”

    “我、我叫周玲儿,八岁。”玲儿声音细如蚊蚋。

    “玲儿,好名字。”毛草灵又给她夹了个鸡蛋,“多吃些,吃饱了才有力气读书。”

    她又问秀儿:“你是姐姐吧?在家可帮母亲做事?”

    秀儿红着脸点头:“帮娘磨豆腐,照顾妹妹。”

    “好孩子。”毛草灵柔声说,“在这里好好学,学好了,将来你娘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一顿饭下来,毛草灵几乎问遍了同桌每个女孩的情况:家里几口人,父母做什么,为什么来女塾,想学什么。她的问题平常,语气温和,渐渐地,女孩们不再那么紧张,开始小声回答。

    用罢午膳,毛草灵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让女孩们搬来凳子,围坐在膳堂中央的炭炉旁。

    “上午林先生教的字,都学会了吗?”她问。

    “学会了!”女孩们齐声回答。

    “那我来考考你们。”毛草灵从袖中取出几张卡片,上面写着不同的字,“谁认得这个字?”

    她举起一张,上面写着“勤”。

    秀儿举手:“是‘勤’,勤劳的勤。”

    “对。”毛草灵赞许地点头,“女子要勤,手勤,脑勤,心勤。还有这个——”

    “俭!”另一个女孩抢答。

    “这个呢?”

    “善!”

    毛草灵一张张展示,女孩们争相回答。每认对一个字,她就从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颗糖,奖励给答对的女孩。那是民间最常见的麦芽糖,用油纸包着,并不贵重,但女孩们捧在手里,如获至宝。

    “最后一个字。”毛草灵举起最后一张卡片。

    上面写着一个复杂的字:“梦”。

    女孩们面面相觑,无人认识。

    “这是‘梦’,梦想的梦。”毛草灵轻声说,“每个人都要有梦想。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沉默片刻,一个瘦小的女孩小声说:“我想当绣娘,绣出最美的花。”

    另一个说:“我想学医,治好我娘的咳嗽。”

    秀儿鼓起勇气:“我想学记账,开一家自己的豆腐铺,让娘不用再起早贪黑。”

    毛草灵静静听着,眼中泛起温柔的光:“这些都是很好的梦想。记住它们,然后,在这里努力学习,一步一步朝梦想走。”

    她站起身,走到炭炉旁,将那张写着“梦”字的卡片投入炉中。火焰腾起,将纸片吞噬,化作一缕轻烟。

    “梦想就像这火,需要燃料才能燃烧。”毛草灵转身面对女孩们,“你们在这里学到的每一个字,每一种技艺,都是燃料。燃料越多,火越旺,梦想就越亮。”

    雪不知何时停了。午后的阳光穿透云层,照进膳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毛草灵离开时,女孩们送到门口。她回头,看着那一张张稚嫩而充满期盼的脸,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情感。

    十五年,她从一个青楼女子走到一国之母,走过太多路,经历太多事。而今站在这里,看着这些刚刚开始走路的女孩,她忽然明白,自己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坚持、所有的选择,都是为了这一刻——为了给更多女子铺一条路,点一盏灯。

    “好好学。”她最后说,“我还会再来看你们。”

    马车驶离安业坊时,毛草灵掀起车帘,回望那座青瓦院落。院中梅树在雪后阳光下格外精神,点点红苞已绽开几朵,暗香浮动。

    “娘娘,回宫吗?”车夫问。

    “不,”毛草灵放下车帘,“去工部。赵尚书说,洛阳女塾的图纸出来了,我去看看。”

    车轮碾过积雪,留下深深的车辙。前方,道路还长。

    而在女塾院内,秀儿三姐妹手牵手站在梅树下。秀儿从怀中取出那颗麦芽糖,小心剥开油纸,掰成三块,分给两个妹妹。

    糖在口中化开,甜得让人想哭。

    “姐,皇后娘娘真好看。”玲儿含糊不清地说。

    “嗯。”秀儿望着大门方向,“我们要好好学,不能辜负娘娘。”

    雪后初晴的天空,澄澈如洗。梅香混着墨香,在院中弥漫,那是属于一个新时代的气息——一个女子也能读书识字、学技立身的时代,正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悄然开启。

    (第195章续2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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