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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
苏护昂首挺胸,大步迈入九间殿。
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到大殿中央。
“臣苏护,叩见大王!”
帝辛坐在高台上看向苏护,垂下的冕旒静止不动,隔绝了所有探究的视线。
苏妲己好手段啊,竟然能潜移默化的影响苏护的心神,不愧是狐狸精啊。
既然你都已经准备好了,孤岂能让你失望,这么想进宫,那就进宫来当个宠物吧。
“苏爱卿平身。”帝辛开口道。
“谢大王。”
“爱卿有何事启奏?”
苏护抬起头,目光如电,死死地锁定了人群中的费仲和尤浑。
那一瞬间。
费仲和尤浑只觉得像是被一头暴怒的猛虎盯上,后背一阵发凉。
他们没想到这苏护竟然这么头铁,竟敢把此事挑明。
苏护抬手一指,厉声喝道。
“臣要参中大夫费仲、尤浑二人!”
“此二人假传圣意,矫诏乱政,逼迫微臣献女入宫!”
“他们四处散播谣言,声称大王沉迷女色,欲强纳臣女为妃,以此要挟臣就范。”
“臣身为大商臣子,不敢违逆王命,却也不敢相信大王会做出此等荒唐之事。”
“大王即位七载,励精图治,怎会为了贪图美色,而强夺臣女?”
“这分明是这两个奸贼,为了邀宠献媚,妄自揣测圣意!”
“此等奸佞小人,败坏大王声誉,祸乱朝纲,其罪当诛!”
“请大王为臣做主!为大商除此奸害!”
一番话,掷地有声。
不得不说,苏护是个聪明人。
先把大王摘得干干净净,所有的锅都甩给费仲和尤浑。
只要大王还要脸,还要那个“明君”的人设,就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处置这两个替罪羊。
大殿之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王座之上。
商容、比干等一众老臣,此刻也是屏息凝神。
他们也在等。
等大王的一个态度。
他们很想知道,此事背后,这究竟是大王的意思,还是那两个奸臣的自作主张?
毕竟,女娲宫题诗一事,至今仍是悬在他们心头的一根刺。
或许大王真的变了,开始贪图享乐了?
东伯侯姜桓楚站在武官之首,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如山。
他想起昨日姜王后传来的话,心中已有定数。
现在,他倒要看看,大王会如何处置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奸佞。
西伯侯姬昌刚刚才从那股死亡威胁中挣脱,此刻屏住呼吸,恨不得变成一尊石像。
南伯侯鄂崇禹和北伯侯崇侯虎也是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至于费仲和尤浑,两人在苏护开口的瞬间,脸色就是一变,心中暗骂一声“不知死活的老匹夫”。
御座之上,帝辛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先是一愣,随即显出几分惊讶。
“哦?竟有此事?”
他将目光从苏护身上移开,投向了费仲与尤浑。
“费仲,尤浑。”
“孤何时下过旨意,要让冀州侯献女了?”
“孤怎么不记得啊?”
费仲和尤浑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行至大殿中央,一边磕头一边喊冤。
“大王!冤枉啊!”
“臣等冤枉啊!”
“大王,借臣一百个胆子,臣也不敢假传旨意啊!”
“臣对大王的忠心,那可是日月可鉴啊!”
尤浑也忙不迭地附和,肥硕的身体抖个不停。
“是啊大王,这……这完全是误会!是天大的误会啊!”
“是冀州侯误会了臣等的一片苦心啊!”
帝辛好整以暇地看着下面的闹剧。
“误会?”
“什么误会,说来听听。”
费仲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抬起头,一脸的“忠心耿耿”。
“启禀大王,臣等前几日去探望冀州侯,闲聊之时,感叹大王日夜操劳。”
“后宫却只有王后与黄贵妃二人,实在太过冷清。”
“臣等身为臣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臣等听闻冀州侯之女苏氏妲己,容貌秀美,才艺非凡。”
“故而……故而才私下里向苏侯爷提了一句,若是能入宫侍奉大王,也是一桩美谈。”
“臣等这都是为了大王,为了大商的江山社稷着想啊!”
“谁曾想……谁曾想冀州侯竟然误会臣等是在逼迫他,还说臣等是假传旨意。”
“这简直是……千古奇冤啊!”
“臣等承认,此事确实有些操之过急,未曾向大王禀报便私自行动,这是臣等的错。”
“但臣等绝无矫诏之意,更不敢败坏大王名声啊!”
尤浑在一旁连连点头,补充道。
“是啊大王!”
“臣等只是提个建议,从未说过这是大王的旨意。”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假传旨意的重罪,轻飘飘地化解为揣测圣意的过失。
苏护气得浑身发抖。
见过无耻的,没见过这么无耻的!
在驿馆内威胁他“别给脸不要脸”,现在到了大殿上,就成了“闲聊”?
“一派胡言!”
苏护指着两人的鼻子骂道。
“若只是私下询问,何须动用那些诸侯当说客?”
“这几日驿馆门槛都被踏破了,那些人一个个言之凿凿,都说是奉了你们的意思,是秉承了大王的心意!”
“甚至还要挟本侯,若是不交出女儿,便是抗旨不遵,要大祸临头!”
“这也是误会?”
尤浑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摊开双手。
“苏侯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二人何时挑拨过其他诸侯了?”
“那些诸侯去驿馆,那是他们敬仰侯爷的威名,想要去结交一番。”
“这腿长在他们身上,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岂是我们能控制的?”
“侯爷怎能把这笔账,也算在我们头上?”
费仲也跟着帮腔。
“就是!”
“苏侯爷,您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我们好心好意想送您一场富贵,您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在大殿之上如此污蔑好人?”
“还要置我们于死地!”
“您这是公报私仇!”
“你!”苏护指着两人,气得浑身发抖。
苏护是个武人,嘴皮子哪是这两个专职弄臣的对手。
几句话就被噎得面红耳赤,胸膛剧烈起伏,恨不得拔剑当场砍了这两个无赖。
“无耻!简直无耻至极!竟敢当着大王和满朝文武的面推卸责任!”
“够了。”
就在苏护准备挽起袖子跟这两个无赖理论一番的时候,王座之上,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帝辛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
“大殿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他看着底下吵得面红耳赤的三人,缓缓开口。
“此事,孤已经明白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孤今日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把话说清楚。”
帝辛环视四周,语气平淡。
“孤即位七载,从未有过广纳嫔妃之念。”
“孤登基以来,宵衣旰食,唯愿我大商国泰民安,四海臣服。”
“至于后宫之事,有王后与黄妃足矣,孤无意增添。”
“今后,还望诸位爱卿莫要再随意揣测,否则,休怪孤不讲情面。”
此言一出,群臣震动。
商容和比干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欣慰。
看来,大王还是那个英明神武的大王。
并未被女色所迷!
既然大王都这么说了,那这事儿就算是定性了。
就是费仲和尤浑自作主张。
“大王圣明!”
“大王以国事为重,不贪图美色,实乃社稷之福,万民之幸!”
群臣紧随其后,高呼圣明。
苏护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只要大王没这个心思,那他女儿就安全了。
帝辛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费仲和尤浑身上。
“费仲,尤浑。”
“臣在!”
“臣在!”
“你二人,妄自揣测圣意,言行失当,在诸侯之间造成不良影响,亦该受罚。”
“传孤旨意,罚二人一年俸禄,以儆效尤。”
“若是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臣……谢大王恩典!”
“臣等回去一定深刻反省,再也不敢了!”
费仲和尤浑磕头如捣蒜,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
这一关算是过了!
一年俸禄算个屁,他们随便收点礼就不止这个数。
两人连忙磕头如捣蒜。
苏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就完了?
逼迫大臣献女,败坏朝纲,就罚点钱?
这也太便宜这两个祸害了!
他上前一步,还要再劝。
“大王!不可啊!”
“此二人行为恶劣,败坏大王名声,区区一年俸禄,如何能服众?请大王严惩此等奸佞!”
帝辛却摇了摇头。
“苏爱卿,此事不过是一场误会,既然说开了,便算了吧。”
“费仲、尤浑二人虽有错,却也是出于为君分忧的一片忠心,小惩大诫即可,不必再盯着不放了。”
说着,他看向费仲二人。
“你们两个,还不快向苏爱卿赔个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