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先出去。”半晌,苏棠抬眼,留下了袁芙。
袁懿担忧地看了妹妹一眼,和绿竹一起离开。
“三姐姐,我求求你,求求你救救……”
“袁芙。”连名带姓,是她第一次这么严肃地喊她。
袁芙一怔,泪水含在眼里还未滴落。
“我今天去了你的屋内,看见了你写给我的东西。”沉吟的片刻,苏棠还是如实说出。
小姑娘脸色一下苍白,垂着眸不敢看她。
“这一招,你大概想了很久吧,早在那天之前。”这个时候,她反而变得平静。
“你想用自己的命,去换一个大姐姐平安的机会。”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高门大院,死了一个小女娘就死了,你才那么一点大,还没见过什么人,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彻底消失。”
“也许会说你是突发恶疾,也许会假借把你藏在远乡,再随便找一个借口说你死了,也许会找一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娘来顶替你的位置,总之,他们不会因此受到任何惩罚。”
看见小姑娘脸上闪过的惊愕和惧意,苏棠浅笑了一声。
“我曾经有一个朋友,她的母亲早逝,舅舅为了家产将她放逐山野,好不容易长大了,却红颜薄命,早早归了西。她算是你的半个姐姐,叫苏棠。”
此话一出,袁芙猛然抬头。
“知道她为什么死的那么早吗。早在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身重暗毒,我的师父说那是打她在襁褓之中就被下的。”
“远在乡野,你的父亲,她的舅舅,袁苏两家不是没动过心思,只是每回都被我们挡了回去,只是这毒,是她命中注定,寿尽而亡,所以我们帮不了她。”
“当初你的父亲就是为了苏家的万贯家财才有了苏棠,苏家主大概是猜到了他的别有用心,及时止损,不肯入袁家的门。苏棠出生以后,袁家就只想要这一个继承人,于是联合了苏家,害死了苏棠的母亲。只是苏家事后反悔,没有分给袁家说好的一半家产,还将苏棠藏在了远乡,那时袁家很未壮大,经不起闹,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所以,你的父亲,这样一个狠毒的人,会让你这么一个小小的女娘毁了袁家的未来吗?”
这些沉重的过往讲给这样的一个小孩子听,未免有些残忍。
看着她苍白的面孔,苏棠这样想。
可她都敢去死了。
“七妹妹,你若是信我,就绝对绝对,不要自尽。”
苏棠合上她的手,一双清亮的眼睛直达她的眸底。
她看见了她的因果,也救不了她。
但这一条命,一定要有意义。
“如果,我说如果。”苏棠抚上她的脸颊,“真的到了那么一天,你就按上面说的做,但是一定一定,不要自尽。”
她说了两次,语气那么严肃,那些话闯进了袁芙的耳里,生根发芽。
“三姐姐,那为什么……你会来这里?”不知何时,袁芙眼里的泪水干了,她攥着手,忽然问道。
“我的朋友,她含恨而终。”谈及故人,苏棠摇摇头,点到为止。
她会给她一个交代。
春节一过,全京都在热议,那位袁家的大郎君竟然好全了。
这下,众人皆道袁家主是个有福气的,长子体弱,母亲便衣不解带地照顾了那么多年,家中上下则被姨娘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主母归位,姨娘又老实本分地退回原位。
绿竹听了直咂舌。
“不是,他们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况且这两天她听见那边传来的动静可是一点不小,都要把主院给掀了天了。
倒是那主母装什么大度,说如今的地方住惯了,就不搬回去了。
只是随着这一同住下的,那不是还有袁家主……
这一出好戏让府中上下谁不知道?
“啧啧啧,果然夫人毕竟是夫人,任凭那杨氏怎么跳脚都没用。”张姨娘乐得隔山观虎斗,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和下人们唠嗑。
“懿儿不是和你七妹妹玩得好吗?赶明儿带上这几样糕点送过去瞧瞧,这可是你外祖家送来的,小姑娘准喜欢。”
袁懿瞥了一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袁可鸣还在一旁挑拣着首饰。
“还是夫人大方,你瞧她一回来,分到我们院里的物件可多了不少呢!那嬷嬷还说我们这儿有两个要嫁人的姑娘,自是要多准备一些的!”袁可鸣高兴地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要是以往啊,这些好东西肯定在那袁窈身上带着,哪轮得到我们啊!”
袁懿低头看着书,依旧不理不睬。
袁可鸣觉得她无趣,跑到张姨娘身边撒娇,问她哪个更好看。
“啪!”玉镯子被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贱人!拿这些东西来是做什么?取笑我吗!”杨姨娘气得半死,双目赤红。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定是那个贱人!”
袁窈冷静地坐在后面,心中不由暗笑。
蠢货。
都这个时候了,宁可相信是别的女人的枕旁风更厉害,也不相信是自己日夜相伴的人根本就没有心。
袁子涵本就是袁家嫡子,如今他一出来,别说什么扶正了,主母落一个爱子之功,大郎君重获器重,哪还有她什么事。
这不,外头都说这大郎君虽一直病着,可自小聪慧,作诗论理样样不在话下,可惜这些年病榻上耽误了不少,但据说他即便身体抱恙,清醒的时候也不愿离书半步。
反观她的两个便宜哥哥,二哥哥虽是考中了,但名次一般,靠父亲中规中矩有个官做。至于三哥哥,说好听点是习武,其实根本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有父亲的垂怜,谁不是有着大好的光明未来?
这份好能落在他们身上,也能落在大哥哥身上。
“姑娘,你怎么还在画符啊!”绿竹看自家小姐忙活了一天,一直在画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禁皱眉,“不会是又出什么事了吧?”
苏棠抬起泛酸的脖子。
“诶绿竹,传来消息了吗?”
“什么消息?”绿竹问。
“那场春日宴啊!不是说要为大郎君设宴宴请京中好友吗?”
“哦……”绿竹想了想,摇摇头,“好像还没消息诶。”
苏棠撇着脑袋,忽然看见了一旁看书的裴钰。
这家伙最近没事老往这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上次的事情心怀愧疚……
“要我做什么。”他挑眉,接上了她的目光。
“嘿嘿嘿……”苏棠不好意思地干笑两声,“您这话说的,咱们之间难道只有……”
“你不说我走了,今天王府设宴,我不想去,让阿芝替我挡了,眼下应该结束了。”
说罢就要起身。
“诶诶诶!”苏棠叫住他。
就知道他在这儿没安什么好心……
“那个,这场春日宴,我希望能有一个……”她侧着脑袋斟酌了一下用词,“反正就是一个大官,来参加,不能是公主,也不能是你,端王肯定要来的,我想要一个能牵制住他们的人,但得和袁家没太多利益往来的人……有没有这种人啊?”
裴钰看着她的脸色慢慢变得有些莫名。
“哎呀!”苏棠别过脸,大言不惭,“术业有专攻,你们朝堂上男人的这些弯弯绕绕我不懂也很正常嘛!”
“人我帮你带到。”他答应得爽快。
“但是……”
“吴家那边的那件事,你交给我,不要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