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停了。
阿昆左右看了看,土路上横七竖八倒着人,一个、两个、三个...好像都是他的人。
倒的姿势各异,唯一共同点就是身上多了一个或几个血洞,鲜血从他们身下往外冒,渗进黑泥里。
死了。
全都死了。
连一声完整的惨叫都没发出来,就死了?
阿昆手里的枪掉在地上,双腿一软,瘫在土路上。
脚步声踢踏响
。
阿昆一抖,看见双作战靴停在他面前。
顺着靴子往上瞄,是项越。
项越平静的看着他,就这么看着,阿昆都觉得浑身发毛。
就是这个杀神,说了一个字,自己的人都死了。
不是说龙国来采矿的嘛,怎么比他还黑?
没等他想好,项越说话了。
“你,跪好。”
阿昆打哆嗦,连滚带爬跪在项越脚边,不停磕头:
“老板饶命!老板饶命!!是我财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
他脑袋撞在泥地上,砰砰响,额头很快见了血。
项越看着他,忽然有点想笑。
人的潜力果然巨大,看这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什么口音都没了,刚才蹩脚的普通话果然是装的。
人啊,逼到绝境,什么都能干出来。
“普通话说这么溜,祖上捞偏门的?还是根就在北边?”
阿昆磕头的动作一顿,抬起头,脸上血、泪、泥糊成一团,眼神躲闪了一下,才嗫嚅道:
“我爷爷那辈,是腾冲过来的,后来,后来就留在这边了。”
他急着表忠心;“老板,咱们算半个同乡!我真是一时糊涂!您留我一条狗命,这边我熟,我能帮上忙的!”
“哦?”项越微微挑眉,“那说说看。你的情况,说清楚了,我掂量掂量。”
阿昆像是抓住了最后的稻草,倒豆子般说了起来。
他爷爷当年是马帮的,跑滇缅线,后来战乱就没回去,在这边娶了当地女人落了脚。
到他这代,早没什么念想了,就靠着这点灰色收入混饭吃,给各路人物牵线搭桥,偶尔也干点黑吃黑的勾当。
项越蹲下,正视阿昆:“这么说,老缅的人物你基本认识咯?”
阿昆连忙点头:“太高的人物接触不到,不过都听说过,老板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项越:“那你说说边境的坤夫吧。”
阿昆眼神一变,坤夫?这种狠角色可不是他能接触的。
他看了眼疤蛇手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眉心。
算了,死就死了,说了还有一线生机。
“老板,我说,坤夫跟我不一样,他是本地土生土长的狠角色,最早跟着莫亨将军当卫兵,心黑手狠,慢慢爬上去的。”
“现在管着靠近景栋北边一片山,手下能拉出七八百号人,轻重家伙都有。”
这个位置
“他占了两个旧寨子当营地,易守难攻。”
“前些年主要收过路费和保护费,最近一两年,胃口大了,听说跟M国的势力搭上了线,经常有白鬼去他营地里,神神秘秘的。”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项越脸色:“你要是为了他来的得注意了。”
“那人脾气暴,多疑,对下面人也狠。”
“不过他对莫亨将军很忠心,算是莫亨在北边的硬钉子。”
阿昆说完,眼巴巴看着项越,等待发落。
项越静静听完,这些信息和他之前掌握的大差不差,只是阿昆说的更具体了一些。
七八百人,还有重火力,盘踞在山里。
确实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还有多的证件吗?”项越问。
“有的,在车上,在货车的储物箱里,绝对是真的!”阿昆连忙指着货车。
小六立刻上前,打开储物箱,从里面拿出叠身份证明,递给项越。
项越拿过来看了看,上面的缅文他看不懂,但做工比之前阿昆拿出来的好得多。
他把证件扔给小六:“分下去。”
看着项越收了证件,阿昆心里燃起希望。
他觉得自己的信息还算有用,这位杀神或许会放他一条生路。
他磕头如捣蒜:“老板,老板!我知道的都说了!”
“我还可以给您带路!我对这片山头熟得很,我知道哪条小路能绕开坤夫的哨卡,摸到他营地附近!”
“只要您不杀我,我阿昆这条命就是您的!我给您当牛做马!”
项越听着,手指在枪套上轻轻敲了敲。
该怎么处置呢?
也算是半个同胞,祖上是跑马帮的,走过茶马古道的汉人后代。
如今却在异国他乡上,对同胞亮牙,干着谋财害命的勾当。
根忘了,祖宗忘了,连血脉里那点同源的东西都拿去换了钱。
呵呵。
项越忽然问:“你爷爷的坟,在腾冲吗?”
阿昆一愣,完全没想到项越会问这个,摇了摇头:“不在,和那边早就没联系了。”
项越笑了笑,起身。
阿昆心里一松,以为有了转机,连忙又想磕头:“谢谢老板!谢谢...”
项越在阿昆狂喜的目光中,抬起右手。
手里,是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
阿昆脸上的笑没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枪口。
“为...为什...”
“噗。”
一声轻响。
阿昆动作定格,眉心一点红迅速晕开。
他眼睛瞪得极大,到死都没想明白为什么。
不是说,说清楚就能掂量吗?不是半个同乡吗?
项越垂下手臂,枪口一缕青烟逸散在空气中。
“路走歪了,根也忘了。”
“留着你,对不起你祖宗趟出来的古道。”
刑勇等人上前,麻利地检查尸体、补刀、回收还能用的弹药。
一切,做得像呼吸一样自然。
项越看着手下的土匪,有些无奈。
他是正经生意人啊。
至于你要问他为什么杀阿昆?
你什么档次?这是你能问的?
坟都不在国内了,根早就没了。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个道理,他上辈子就懂。
后世电诈园里下手最狠的,不就是这些所谓的“同胞”吗?
在国外,防的就是同胞。
更别说这个阿昆,前一秒还想着黑吃黑,下一秒跪地求饶给你当狗。
这种人,骨子里就没有忠诚可言。
留着他?今天他能为了活命给你带路,明天他就能为了钱,把你卖了。
在吃人的土地上,任何多余的仁慈,都是对他和兄弟们的残忍。
他项越,不是来当普度众生的菩萨的。
他是来索命的,是来复仇的!
“检查车辆,把尸体处理掉,我们换个地方。”项越命令道。
“是!”
几分钟后,尸体被拖进茂密的树林深处掩埋。地上的血迹也被浮土覆盖。
夜里的丛林,是最容易毁尸灭迹的场所。
项越坐上越野车的驾驶座,发动了汽车。
“上车了,走。”
十名兄弟迅速登车,四辆车一前一后,亮起大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