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怎么说的?”
楚天青一脸疑惑的摊了摊手,仿佛真的听不懂卢明远在指控什么。
客人这轻飘飘的态度更是火上浇油。
“你还装!你装给谁看!” 卢明远声音尖利,手指颤抖地指着楚天青。
“我回去想了,查了,也问了!你那套镜像重构,狗屁不通!什么必经之路,什么破而后立!全是鬼话!你是在把我往绝路上引!往真正的疯魔里推!”
他指着楚天青,指节白得吓人,眼睛极尽愤怒。
他往前逼近一步,呼吸粗重,胸膛剧烈起伏,仿佛随时会扑上来。
“我照着你的鬼话做!每晚对着那该死的铜镜,一个时辰!两个时辰!我说‘我是卢明辉’,说到喉咙嘶哑,说到眼前发黑!”
他猛地用手指狠狠戳着自己的太阳穴,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惊魂未定的后怕。
“还有那宁神片......留了个心眼,没敢多吃,只试了小半片!可就是那小半片!什么稳住心神的‘锚’?那是加重心悸、扰乱心神的虎狼之药!”
“眼前不是发黑,是开始出现乱七八糟的影子,耳朵里嗡嗡作响,有人在哭在笑......那根本不是稳住,那是垮掉!垮得更快,幻觉更多!”
“你是不是就等着我完全按你说的做,然后彻底变成一个自己能把自己吓疯的疯子,对不对?!”
他喘着气,死死盯着楚天青的脸,想从中找出一丝破绽或慌乱。
此刻的卢明远,眼里虽然充满痛苦,但却是看清了脚下的陷阱。
他把一切串联起来,得出了一个真实的结论——楚天青在害他。
楚天青与他对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
“卢公子,治法各有不同。你既然不信,那......就不信吧。”
“我当然不信!”
卢明远惨笑一声:“原本我以为,你是一个君子!我......我甚至心生敬意!”
“可我错了!大错特错!你表面上道貌岸然,暗地里......暗地里竟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害我!你是要我身败名裂,要我彻底沦为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你......你枉为医者!”
说完,他眼中狠色一闪,对身后那群早就蓄势待发健仆厉声喝道。
“砸!给我砸了这黑心医馆!所有东西,一件不留!”
健仆们轰然应声,就要如狼似虎地往里冲。
“慢着。”
楚天青眉头一皱,心里掠过一丝无奈。
这几天是怎么了?
先是侯君集,现在又是这位卢大少,都跟他这医馆过不去,难不成医馆最近走背运?
“卢公子。”
他抬眼看向卢明远。
“我记得当初就跟你说过,你这症状古怪,治法也是险招,我没有十足把握,其中的煎熬和风险,你亲口答应愿意一试。现在治疗没结束,你觉得不舒服,就要来砸我的医馆......这道理,恐怕说不通吧?”
卢明远此刻哪听得进这些,只觉得楚天青这副平静模样更加可恨,像在嘲讽他的痛苦和愚蠢。
“道理?”
卢明远嘶声冷笑,脸上肌肉抽搐,“楚天青!少在这假惺惺!我当初瞎了眼信你!现在,我就要用我的方式讨个公道!你这害人的地方,砸了才是替天行道!给我砸!”
听到这话,楚天青忽然轻笑了一声。
像是嘲弄,又像是某种笃定。
他微微侧头,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
“卢公子,砸我医馆的后果......你,恐怕承担不起。”
卢明远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笃定弄得一愣,随即却是怒极反笑。
世家子弟的傲慢在此刻尽显无疑。
“承担不起?哈哈哈!楚天青,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我范阳卢氏,累世公卿!在这长安,在这大唐,有什么是我卢家担不起的?!你一个小小的医馆,也配跟我说承担不起?今天你这医馆我砸定了!看你能拿我怎么样!砸!”
健仆听令,其中两人直接抄起门边顶门的粗木棍,就要朝门口的匾额砸去。
说实话,楚天青其实是不太想拦的。
只要卢明远敢砸,自己就又能赚上一笔。
毕竟卢家......可比侯君集有钱多了。
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只因为......灵儿现在最怕受惊吓。
门口这打打砸砸,刀兵相撞似的动静,万一惊着她,引得病情严重......
不行。
楚天青眼神一凝,瞬间有了决断。
敲竹杠的机会以后也许还有,但灵儿的安危绝不能冒险。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前,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眨眼间就到了医馆门口。
“吁——!”
一声勒马嘶鸣,紧接着几辆马车停在医馆门口。
卢明远正处在暴怒的顶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打断,眉头一皱,阴沉着脸转头望去。
只见一辆规制颇高,气派不凡的马车稳稳停在街心,正好堵在医馆门前空地的入口。
拉车的四匹骏马高大神骏,毛色油亮。
马车前后只跟着四名随从,皆是寻常布衣打扮,步履轻捷,悄然侍立四周。
他们手中也无刀兵,但那站姿气度,分明是久经行伍、敛去了锋芒的老手。
卢明远脸上的怒容陡然一僵。
苣文铜饰车!
那可是国公才能使用的装饰啊!
卢明远脸上的肌肉狠狠抽动了一下。
虽然卢氏并不惧怕一位国公。
五姓七望,累世清名,门生故吏遍天下,他们的底蕴和影响力盘根错节,足以与任何勋贵分庭抗礼。
但“不惧”不等于“愿意无故招惹”。
更何况自己父亲对国公也要客客气气的,自己这么个小辈又怎么敢在这等人面前放肆?
万一触怒了,对卢家也没好处。
与此同时,马车停稳。
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利落地跳下车辕,动作恭敬中透着一丝小心翼翼。
他没有立刻掀开车帘,而是先从车辕旁取下一根打磨光滑、质地坚硬的乌木拐杖,这才轻轻掀开厚重的车帘。
紧接着,侯君集在管家的搀扶下,略显艰难地挪下了马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