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墙裂开的缝隙里，那点微光闪了一下，又消失了。
苏砚站在最前，脚底还压着灰白苔藓的边缘。他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抬起手，掌心朝后轻轻一压。
洛九璃立刻闭嘴，把刚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萧千绝收住脚步，指尖的灵力缓缓散去。玄月蹲在地上，短刃横在膝前，眼睛盯着前方那道裂缝。
空气里的味道更重了，像是铁锈混着湿土被晒了一整天，吸进肺里让人喉咙发干。洛九璃抬手捂住口鼻，呼吸变得浅而急。萧千绝皱眉，甩了下手，像是有东西黏在皮肤上甩不掉。
“别用灵力。”苏砚低声说，“刚才那一击已经让它知道了我们的路数。”
他说话时没有回头，目光一直锁着那片灰暗。裂缝深处什么都没有，但刚才那道光，确实是在他踏出一步后才出现的。
玄月慢慢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半步的位置。“地下纹路断了，探不出去。”
“我知道。”苏砚点头，“所以不能靠感知，得靠看。”
他弯腰，手指贴地，沿着苔藓的边界划过。触感冰凉，像摸到了结霜的石面。再往前一点，就是正常的泥土，温度却高得反常。
“两边不一样。”他说，“苔藓是它的东西，土还是原来的。”
洛九璃蹲下，从袖中取出玉符。光芒很弱，只够照亮脚前三尺。她把玉符往下压，光晕扫过地面，忽然一顿。
“这里有东西。”
她伸手拨开一层浮土，露出底下一道细痕。不是刻在石头上，也不是画出来的，像是某种力量擦过地面留下的印子，边缘泛着极淡的青光。
萧千绝凑近看了一眼。“符文？”
“不像常见的刻印符号。”洛九璃摇头，“结构更老，线条也不连贯。”
苏砚盯着那道痕迹，眉头慢慢皱起。他记得这种纹路，在边陲小镇的老铁匠铺子里，他曾在一个残破的铜匣底部见过类似的图案。当时不懂，只当是工匠随手划的。
“再找。”他说，“附近应该不止一个。”
四人分开行动，沿着三角漩涡之间的空隙缓慢移动。每走一步都小心避开苔藓，鞋底踩在土上发出轻微的响动。玄月走在左侧，手里握着短刃，刀尖轻点地面，试探虚实。
走了不到十步，她在一处塌陷的坑边停下。
“这里也有。”
她蹲下，用手抹开泥块，下面露出三道并列的刻痕，形状扭曲，像是被外力强行中断。青光比刚才那个更明显，一闪一灭，频率稳定。
苏砚走过去看了几眼，又转向右侧。萧千绝那边也找到了一个，位置靠近第二个漩涡的边缘，几乎被苔藓覆盖，若不是他踢到一块碎石，根本发现不了。
“三个。”苏砚回到中心位置，“呈环形分布。”
“中心点……”洛九璃抬头看向那道裂缝，“正好对着那里。”
空气突然沉了下来。
谁都没说话，但意思都明白——这些符文不是偶然出现的，它们围着这片区域，像是某种标记，又像是通道的边界。
苏砚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紧握，黑丝还在蔓延，已经爬到了指根。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藏进袖口。
“刚才我上前的时候，它亮了。”他说，“不是随机的。”
“你是说，这些符文和你有关？”萧千绝问。
“不是我和它。”苏砚摇头，“是它认得我身上的东西。”
他看向洛九璃：“你刚才用玉符照的时候，有没有感觉到波动？”
洛九璃点头。“有。每次青光闪动，玉符的回应就强一次。但它撑不住太久，灵力会被吸走。”
“那就不是攻击阵法。”苏砚说，“是响应机制。”
“什么意思？”玄月问。
“它不是用来伤人的。”苏砚盯着那道裂缝，“是用来接引的。谁对了，它就开；谁不对，它就吞。”
话音落下，地面微微震了一下。
不是来自脚下，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是整个区域都在调整。三个漩涡同时内缩，雾流速度加快，压迫感瞬间增强。
洛九璃立刻抬手，想再试一次玉符。苏砚却一把按住她的手腕。
“别碰符文。”他说，“刚才你靠近的时候，震动才开始的。”
他松开手，自己往前走了一步，停在第一个符文前。没有触碰，只是站着。
一秒，两秒。
青光闪了一下，比之前亮了些。
他又退后半步，光就暗了。
“真的是响应。”玄月低声道。
“它在等信号。”苏砚说，“或者，等某个人。”
“那你现在怎么办？”萧千绝盯着他，“你身上那东西现在用不了，刻印被压着，你怎么让它认你？”
苏砚没回答。
他转过身，面对三人，声音压得很低。“你们退后，离符文远点。”
“你要干什么？”洛九璃问。
“试试看。”他说，“如果它真是冲着我来的，那就让它看清楚。”
他脱下外袍，交给玄月。然后一步步走向环形中心，正对着裂缝的位置。
脚下的土质变了，踩上去软了一些，像是踩在薄壳上。他停下，低头看。
泥土裂开了一道缝，底下透出同样的青光。一道完整的符文轮廓正在浮现，线条逐渐连接，形成一个闭合的圆。
他抬起手，掌心朝下，悬在那道符文上方。
没有注入灵力，也没有催动刻印。他只是让自己的影子落在上面。
青光猛地跳动了一下。
裂缝深处，那点微光再次亮起，这次没有消失，而是持续闪烁，频率和符文的亮灭完全一致。
苏砚感觉到胸口一阵发热。逆命刻印在跳，不是之前的乱震，而是一种有节奏的搏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咬牙，没动。
背后传来脚步声，是洛九璃走了过来。她站在两步之外，手里拿着记录册，笔尖已经落下。
“记下这个频率。”苏砚说，“每一息闪几次，全部记下来。”
她点头，快速书写。笔迹在纸上留下清晰的痕迹，没有扭曲。
萧千绝站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侧。他看着苏砚的背影，眼神变了。不是敌意，也不是怀疑，而是一种说不清的凝重。
玄月依旧握着短刃，但她的眼睛一直盯着苏砚的手。她看到他的掌心微微张开了一瞬，露出里面蔓延的黑丝。那痕迹像是活的一样，随着青光闪烁轻轻蠕动。
没人说话。
符文的光越来越亮，裂缝中的微光也开始扩大。雾气被排斥开来，在中间形成一条模糊的通道。通道尽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待。
苏砚深吸一口气，抬起脚，准备向前迈。
就在这时，他掌心的黑丝突然一缩，随即暴起，顺着经脉往上爬了一寸。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弯，差点跪下。
但他撑住了。
他没有倒，也没有收回手。
青光最后一次闪动，整片区域的符文同时亮起，连成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