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白毛女子目光直直地看着破屋当中的道人,“他是为你而死。”
白泽神色凝重。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那女子呢喃道。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白泽眼眸深邃,仿若归墟。
鳄侃等人已至破屋近旁。
那道人忽然弹指,一道无形气浪止住众人步伐。
李观鱼和简溪俱是摸不着头脑,只觉寸步难行,相顾无言。
虎女小白依照梦中指引,向白泽问出那句话:“请问青阳真君,枯木能逢春否?”
白泽默然一瞬,说道:“道法自然,枯木自能逢春。”
此话一出,那一副木头棺材蓦地发出一声怪响,眨眼之间,竟是枯木逢春,那棺材板上生出盈盈绿意,长出幼嫩枝芽!
姜沂瞪大一双眼眸,满是难以置信,忍不住倒退两步,唇齿微启,却是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虎女见状,喜出望外。
“砰。”
棺材板猛地被推开,一只苍白的手掌按在木棺边缘,手背青筋分明,旋即一道身影便自那棺中缓缓坐起!
“啊……”
姜沂发出一声轻呼,只觉神魂颠倒,眼前那诡异景象,如梦似幻。
白泽岿然不动,目光平静地看着那自棺中坐起的身影,说道:“你是青天君,还是欧阳木?”
那人笑了一声,声音嘶哑,虚弱不堪,可一双眼眸却是明亮,笑道:“死的是青天君,活的是欧阳木。老白,关山那场血雨,好看否?”
白泽默然无语,忽起杀心。
“呜!”
虎女白毛炸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白泽,浑身紧绷,随时都要冲上去和那道人搏命。
欧阳木却是淡然,笑道:“老友,他乡遇故知,本是喜事,何故对我起了杀心?”
说着,两手一摊,又道:“如今我已是个废人,弱不禁风,再不复昔日风采。而你,愈发光彩照人了。”
“你早知道剑子其实一直就在独山?”白泽问道。
欧阳木摸着下巴,说道:“他不是被那老僧杀了,尸体丢进那口黑潭里了吗?我记得我好像跟你说过,后来我又去过那里,那潭里似乎葬有一座仙墓。想来剑子也是因祸得福,尸解反倒成就了陆地神仙之位。”
尸解成仙。
那道人蓦地想到北海至尊,墨渊。
“你究竟是何人?”白泽说道。
“寄身天地间,自是远行客。”欧阳木笑道。
白泽动了。
姜沂只觉天地似乎凝滞一瞬,那道人已经并双指点向棺中人,如同一柄出鞘仙剑。
欧阳木毫无动作。
虎女慢了半拍,好在距离欧阳木极近,倾力撞向白泽,却被那道人周身气劲掀翻出去,“咚”的一声砸穿院墙。
小白发出一声低吼,神情凶悍,向白泽扑杀而去。
那道人的指尖已点在欧阳木眉心。
“放肆!”
鳄侃越过气浪,悍然一拳砸向小白面门。
“滚开!”
虎女暴怒,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想要撞开鳄侃。
时杰神色肃然。
两道身影猛然撞到一起,鳄侃徒手将小白拽入圣域当中,消弭两人交手引爆的能量波动。
心湖当中。
白泽俯瞰欧阳木,目光如炬,说道:“你竟不怕我真的杀了你?”
“我已说过,如今我已是一个废人。”欧阳木坦然道,“况且你我既是手足,你又怎会忍心杀我?”
白泽嗤笑一声,说道:“你也好,青天君也罢,都不过是假身而已。我很好奇,你引我炼纯阳,究竟为何?你的真身,又是何人?”
“天道残缺,后蛮荒时代,越是不世出的天才,修为登顶,便越是死得难看。”欧阳木说道,“老白,你这副躯体虽不是本体,可也瞒不了我的眼睛。老爷子锁你的先天一气,限制你的‘先天道胎’,你到底是打破了枷锁。结果又如何呢?这大道之伤,滋味怕是不好受吧?”
“顾左右而言他。”白泽眯起双眼,说道:“这世界的‘真相’,你不说,我也略知一二。我且问你一句,天下九州,除却央土五州,海外云州、海国,所谓碧落、归墟,是否一个是天门外的仙域,一个是黄泉。”
欧阳木目光明亮,笑道:“那我也问你,这后蛮荒时代,儒家所编的经史,能自圆其说否?”
白泽没敢再说。
一股自四面八方碾压而来的沛然伟力,随时都能将这方心湖炸成齑粉!
天道威压。
“凡觉自洽者,皆是局中人。”欧阳木说道,“老白,我言尽于此。未至七境,不知天海辽阔。等你到了七境,又似一粒蜉蝣见青天。”
白泽想起三绝天时,他听过类似的话。
“所以七境封天,八境方能开天?”白泽说道。
“也许是这样。”欧阳木说道。
心湖骤起波澜,陡然间掀起滔天巨浪,崩裂开来。
棺木当中,那死而复生之人面如金纸,白泽强压体内狂乱气机,倒退一步,旋即面上浮现出诡异金线。
“砰!”
棺木炸碎开来。
冷月无声,白泽身形一晃,姜沂连忙跑过去将那道人扶住,面色担忧道:“师父……”
“无碍。”白泽心思一动,体内暴乱气机猛地被“众妙之门”剥离,元婴这才安稳下来,面上那诡异金线逐渐消隐。
欧阳木艰难起身,内心讶然。
那金线怎么看都像是毒发的症状。
什么毒,竟这般生猛?
“鳄侃,罢了。”白泽出声说道,旋即两道身影便在虚空当中跌落,那虎女恶狠狠地擦掉嘴角血迹,回到欧阳木身边。
“既然他并不把你当朋友,何必赖在这里?”小白瞪着白泽说道。
“男人之间的事情,你不明白。”欧阳木笑了笑,说道:“所谓共谋天下,说了你也听不懂。”
“我只知道他并不喜欢你。”小白哼道。
鳄侃甩了甩衣袖,回到白泽身边,将时杰一事简单告知,白泽略一思量,便见了时杰,吩咐同行,即刻启程,往燕国地界去。
三日之后,燕国北部边境。
铁骑踏青,泥土翻飞。白泽远远看了慕圣村一眼,旋即回眸。
“真君,不若走一趟去?”鳄侃问道。
“不必了。”白泽淡然道,目光向南看去,“国师已等候多时了。”
十里开外,大周国师成自在双手拢在袖中,静静等候。
在他身旁,河阳侯并燕国柱国将军慕辰,脸色微微一动。
这位过分年轻的柱国将军领燕王令,在此迎接大周国师并临安公主。
“来了。”慕辰身着玄甲,右手悄然按在青霜剑柄之上,那双浸满风霜的眼里溢出一抹难得的笑意。
成自在侧眸看了慕辰一眼,笑道:“听闻将军和青阳子是故交。”
“如今已是天上地下。”慕辰说道。
“将军妄自菲薄了。”成自在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