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幸运的,我也是幸运的,或者说整个世界都是幸运的。
但幸者难见他人之不幸,你觉得那个继承了【欺诈】权柄的小丑,当真想活着吗?”
“!!!”
这句话对程实的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自老甲离开后,活着便成了程实心中唯一的执念。
或许应该是“好好活着”。
但在诸神降临的今天,“好好”这两个字太难了,只是活着就已经穷尽气力。
因此程实唯一的愿望就是活着,也是因此,他认为所有的程实,无论哪个世界,无论哪片星空,他们的愿望理应一致,都是活着。
可乐子神的一句话直接点醒了程实,让他意识到或许并非所有的程实都像自己一样,始终坚守着老甲的嘱托,想要好好活着。
程实和程实也是不一样的!
代入那个【欺诈】程实的视角去看,当他亲手从真实宇宙取回“答案”,将世界带向他所期盼的未来,却发现那个未来不过是一场延迟的毁灭,寰宇终将土崩瓦解......
他会怎么想?
诸神因他而陨落,未来因他而无望,世界因他而崩塌,朋友因他而自责,甚至是老甲......连这份仅存在于回忆中的亲情最多都只能再存在了了数十年,而后,烟消云散,一切尽归虚无!
这是他渴望的吗?不是!
这是他期待的吗?不是!
可这是他推动的,是他亲手造就的“罪孽”!
如此末路穷途,悔恨缠身,他真的还想活着吗?
不......大概死亡才是唯一的解脱,不然他就不会跟老张置换,来到这个世界寻求所谓的赎罪!
所以从他选择赎罪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选择了死亡,并且是亲手“杀”死了自己。
虚假落幕中的自己没能发现【欺诈】程实的心思,但【欺诈】发现了,因为他不仅是他,更是【祂】,别忘了,那个程实继承的可是【欺诈】的权柄!
与其说【欺诈】杀死了程实,倒不如说【欺诈】杀死了【欺诈】!
祂看出了祂的疲惫,看出了祂的苦涩,看出了祂的懊悔,看出了祂的绝望,于是祂仁慈地赐予了祂解脱。
【欺诈】程实本应解脱,然而【死亡】张祭祖的替死却又让祂活了下来。
此时的祂无论在哪,都背负了整个世界的绝望,也背负了失去挚友的苦痛。
如此想来,自己确实是幸运的。
想到这里程实愣在原地,心中沸腾至极,久久无法平息。
撕心、苦痛、悲凉、怜悯......一时间无数种情绪交织翻涌,这无法抑制的感同身受渐渐演变为对命运的憎恶,以及对【源初】的厌弃!
一切的悲剧都源于这场造物主实验,可偏偏实验生灵的力量根本无法撼动其分毫。
这种绝望再次涌上心头,让程实双拳紧握,青筋尽起。
而这时,虚空中的眸子自嘲地笑笑,用程实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
“很绝望吧。
当我知晓这一切的时候,我比你更加绝望。
恐惧派?
呵,这世上哪有什么恐惧派,不过是一群绝望的生灵强装镇定,自欺欺人,打着恐惧的幌子,迈着迈不动的腿,咬牙向前爬行罢了。
如今我已经爬到了这里,剩下的......”
程实似有所感,凝目抬头,却见那双眸子一秒转换眼神,眨呀眨地笑着:
“不说这些无趣的话,说点有意思的。
藏在幕后俯瞰全局的感觉如何?”
“......”
程实究竟是个凡人,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他无法做到情绪毫无过度地转折,他哽了一下,没有说话。
【欺诈】笑着继续道:
“我看你很享受这种深居幕后的快乐,嗯,你果然是天选之人。”
程实根本不想去谈论什么幕后台前,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乐子神的救世计划是什么,以及祂所谓的救世到底能不能真正的拯救这个世界。
祂......真的要为这个世界打造一个【源初】吗?
程实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
“您的计划究竟是什么,恩主大人!
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您还要瞒着我吗?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既定,如何能配合您,拯救这个世界!?”
“世界无法被拯救。”
【欺诈】眸中的笑意渐渐凝固,螺旋也不再迷转,祂无喜无悲地看向虚空深处,幽幽道,“我也想知道我的计划是什么,但谁又能告诉我呢?
我自时代之初便开始布局,于幕后算计一切,可到头来,有人告诉我这一切不过都是空想,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未来,如果你是我,你会如何?
呵,假的终究是假的,就像你能控制那双傀儡之眸去召见我的信徒,可一旦我亲自降临,你的一切终将被我夺去......
无数宇宙的悲剧只教会我一个道理,那就是【源初】无法战胜!
你以为【*祂】高居真实宇宙之上对一切不管不顾,似乎只要个实验结果,但其实,任何有可能影响这场造物主实验的异常因素,都会被【*祂】一一抹去。
【战争】、你,和你的那只小猫朋友,都是活生生的例子。
【*祂】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培养皿出现问题,更不会让整个实验环境出现问题,直到无数个培养皿中能有一个将真正的结果呈现给【*祂】,这场令人窒息的实验才算是真正的终结。
可惜,大概没有世界能等到那个时候,因为有人告诉我,【*祂】也在与时间赛跑,【源初】的时间也所剩无几......”
说到这里,【欺诈】幽幽看了程实一眼,“但我不信。”
“???”
程实听懵了。
什么意思?
【源初】也没有时间?
不是,寰宇的时间究竟哪儿去了,被谁偷走了,怎么谁都没有时间!
乐子神说的这些话也太恐怖了,下一句你该不会告诉我【时间】就是【源初】吧?
祂们也太像了不是吗?
尽管【欺诈】话中的信息量很大,但程实还是敏锐地抓到了一些细节,他紧皱眉头,死死盯着【欺诈】问道:
“您总说有人告诉您,有人告诉您......
我很奇怪,这片星空下,到底是谁知道的比您更多?
是那个没有时间的【时间】,还是那个被您囚禁的【命运】?
【时间】曾告诉我,前方无路是【命运】的断言,您既然跟【命运】背道而驰,为何又在这个时候开始相信【命运】?
还是说【时间】终于推演出那条路也走不通,我们只需等死就可以了?
既然大家都在争时间,恩主大人,我们是不是也该节省节省时间?
您到底有什么顾忌不能将这些答案告诉我,是因为您最终的计划还是需要献祭既定,怕我临阵脱逃吗?”
“......”那双眸子无喜无悲道,“那你会逃吗?”
这个问题无疑宣判了小丑的死刑。
程实一滞,终于释然。
果然,自己猜对了,既定难逃一死。
既如此......
“如果他们的未来一如我所想象的那般美好......”他勾起嘴角,满怀憧憬,“我不会逃。”
“可如果拼死都不能给我的朋友留下一片净土......”
程实握紧双拳,眼神果决,“那我的死只会是下一抹血色讥嘲!”
...